其實,在夏夫人初步接掌飛魂城之初,類似的事情也發生過,伴隨的是一場腥風血雨,若非幽燦的族弟,身為副城主的另一位大巫幽煌的堅定支援,而蘇雙鶴也有那麼一點兒首鼠兩端,飛魂城絕不是現在模樣。
如今,這麼一場風暴,又要來了?
此時,述玄樓內外氣氛變得分外詭異。每個人心裡都有考量,但誰也不會宣之於口,甚至連視線移動都非常謹慎。
至於夏夫人,有簾幕相隔,誰也不知她的反應。
而另一位當事人,被風尾掃到的餘慈,從頭到尾表情冷淡,什麼情緒都欠奉。
權度越是看得分明,心裡越是寒意深重。
毫無疑問,這是宗門之間最為嚴重的“事件”,往往又和陰謀聯絡在一起,權度在宗門內也算實權人物,可如今,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做,才能撇清嫌疑。
可不說話又不行,他只能硬著頭皮往下講:
“路九傑所言,與紫度宗全然無干,此事本宗定會給出一個交待……”
或許是他看應付得辛苦,述玄樓上,素來與紫度宗交好的八極宗,倒是有人出了面,起身朗聲道:
“夫人,在下孟都,有數言在此,想與夫人分說。”
這時候插話,定然是要有絕大的勇氣和資本的。
豈不見倉攸大巫那冰冷的眼神?此時,可是一點兒看不出他平日裡圓滑和氣的模樣。
不過,作為八極宗幾乎板上釘釘的未來宗主,孟都公子的資格毋庸置疑。
夏夫人輕悠悠地開口,倒不見什麼負面情緒:“孟都公子有話請講。”
孟都公子從容道:“夫人明鑑,路九傑此人言語惡毒,又專門挑了這種場合,怕是早有預謀……但觀其言行,有死士之態,絲毫不顧忌自家性命,更不會在意託身的宗門,紫度宗應也是受其矇蔽。”
此刻,路九傑已經被述玄樓上的禁制徹底鎮壓,身上骨頭都不知斷了多少根,但臉上猶自保留的猙獰表情,使得孟都公子的言語,有著更強的說服力。
各方修士,有不少人心中贊同。
孟都公子續道:“在下以為,當今首要之事,就是要找出此人背後的黑手,以正視聽。紫度宗與本宗一樣,都是偏安一隅,力不能及,不如便將此人交由夫人處置,想來必能儘快還夫人、紫度宗一個公道。”
說著,他視線移向權度,後者如何不知機,當即便道:
“孟都公子所言,正是在下所想!”
簾幕之後,夏夫人的反應無人能知,但外面倉攸的表情,卻不像之前那麼緊繃,顯然,孟都公子的解讀、提議,是他能夠接受的。
這份變化,自然就反映在述玄樓內外的氣氛裡,使之頗有些緩和。
就卡在這微妙時候,有人突兀發笑:
“瘋子囈語,實不足道。也說不定此人剛剛在天風散人身上下了重注,看勢頭扭轉,恐怕連底褲都輸出去,一時接受不了……”
本來因氣氛變化,而顯得分外安靜的述玄樓內,被笑聲一衝,變得活潑不少,然而這種“活潑”,與剛剛孟都公子營造出的變化相比,未免有些荒腔走板。
眾修士循聲望去,意外發現,說話的,竟然是碧波水府的闞興離!
見各方投來視線,這一位雖說笑得有點兒僵,卻還是接了下去:
“不過要我說,淵虛天君之所以有瓜田李下……的作弊之嫌,實是剛剛星羅棋佈之時,在日輪上的作為,給人的印象太鮮明,手法呢也太高深,看得人稀裡糊塗,這才有那些不靠譜的猜測。如今天君正好有閒,給講解一下如何?不方便的話,回頭這場比完,換個場地也沒問題。”
此人像是給夏夫人緩頰,轉移話題,其實內裡不陰不陽,微妙得很。
是給餘慈添亂呢,還是在暗示什麼?
不少人都驚訝了,這廝膽色不凡哪……剛剛腦袋埋褲襠裡的模樣,全都不見!
世上從來沒有憑空而來的勇氣,剛剛還讓辛乙削了麵皮,如今卻是頂在了風口浪尖上,若說裡面沒有個說道兒,誰信?但人心隔肚皮,對著闞興離僵硬的笑臉,各路修士也沒法看穿裡面是怎樣的情形。
餘慈並沒有回應,但在他身邊,薛平治卻是開了口,輕描淡寫:“要說確實些影響……千寶這時候都沒扳回來呢。”
樓內有幾人低聲發笑。
薛娘娘的話術其實也是此界一流,否則當年的“平治宴”怎麼可能風靡天下?
此言精妙在於語氣,有點兒冷麵笑匠的意思,連消帶打,回應了闞興離的置疑不說,也是將夏夫人和餘慈的那點兒“捕風捉影”之事,徹底撇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