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好了讓他等著我們嗎,這孩子也不是愛亂跑胡鬧的性格啊。你確定都找了個遍嗎?有沒有多叫幾個人幫你一起找?”周老師也顧不上別的,拿著包就要跟著男人一起出去。
手才搭在門把手上,一個銅黃色的東西忽然閃著清脆的聲響,摔在她的鞋邊——
那竟是一把鑰匙。
“順著那棵大樹往後走,繞過兩個倉庫。”江兆的臉色煞白,手還維持著丟擲鑰匙的姿勢,“他在最角落的房間裡。”
後來發生的事情,江兆已經記不太清了。
他的腿是驟然從高空跳落摔折的,再加上摔折了腿後大幅度運動,幸虧小孩骨頭軟沒造成更嚴重的後果,但保守估計至少有半年都不能下床了。
至於單塵,江兆從其他人口中多多少少聽到一些,組到一起大概也拼湊出了事件的後續。
單塵一個人呆在昏暗的小房間內,久久等不到江兆回來,再怎麼說他也是個五歲不到的小孩子,記憶中還從來沒和父母分開那麼久過,尤其還是在一個極為陌生的地方。
他頭疼得厲害,連帶著眼睛都看不大清,磕磕碰碰摸索到門前時,身上又添了幾處擦傷。
等父母拿到鑰匙趕到小屋後,看到的就是可憐巴巴蜷縮在角落的單塵。
一向整潔粉嫩的小孩此刻卻又髒又亂,興許是打不開的房門讓他太過害怕著急,指甲縫裡都是半幹涸的鮮血。
表面上的傷還不是最嚴重的,等他們火急火燎趕到醫院做了全面的檢查後,才知道單塵的頭部由於外部擊打造成了腦震蕩,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太能記事。
這話對於一雙年輕的夫妻來說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尤其是單塵從小就聰明乖巧,他們又如何能接受這般玩笑似的結果?
不過好在天不絕無人之路,單塵醒來後,除了對福利院發生的一切毫無印象外,其他的記憶倒沒什麼影響。
醫生說這是創傷性記憶喪失,可能是幽閉環境帶來的無人回應的情況給這個幼小的孩子帶來過大的心理創傷,導致他本能地選擇遺忘那些前因後果。
某種程度上看也算是好事。
只是從那之後,單塵的性格便沒有那麼活潑了,對陌生的事物也再沒有那麼強烈的好奇心。
他依然性格溫和,但待人接物總保持著社交距離,以至於很多年後,當他在街角遇到江兆後,他是有那麼多問題想問,但出於心中那點兒對同齡人私事若有若無的抗拒,他終究也沒能問出口。
後事暫且不論,眼下新來教師唯一的兒子被江兆鎖在屋裡這件事,很快就在福利院引起了軒然大波。
處在醫院的江兆並不是毫無知覺,剛出事的那段時間,每天都有熟悉的、陌生的老師來看他,有時候他會聽到那些人在病房外面竊竊私語,說這孩子心眼怎麼這麼壞,對一個和他無冤無仇的小孩都能下那麼重的手。
江兆躺在病床上,他的雙腿被鐵板固定住,整個人直挺挺地躺在滿是消毒水氣味的房間裡,連動都動不了。
這姿勢無疑是非常難受的,但江兆此刻也沒心情去換個更舒服的姿勢了。
雪白的病房流動著毫無生機的冷意,江兆想起了他人口中因車禍去世、素未謀面的父母,以及病痛纏身、再未見過面的姥姥。
他默默地聽著門外對他的議論,不知怎的,腦海裡突然浮現了韓力曾經說過的話:
“碰到你果然就沒好事!”
如今也是一語成讖。
再也別遇見我了,江兆心想。
碰到我之後,果然沒什麼好事啊。
在此之後的好幾個月裡,江兆都沒有回過福利院。
一來他的腿傷需要有人時時刻刻盯著,二來福利院那邊也沒有想好要給予他什麼懲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