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兆悄無聲息從後門跨入教室,單手抓著外套將其甩到身後。察覺到門口有人,他就勢扭頭,正巧對上單塵一雙漆黑的眼睛。
“稀客啊。”江兆用只有他倆能聽到的聲音,頗有些幸災。
嘲笑完後,他也沒管單塵有什麼反應,徑直走到那個空置的座位,披上外套埋頭睡覺。
玉城一中對學生奉行嚴格的淘汰制度,以成績劃分班級,班級又以成績劃分座位,以此激勵學生們好好學習。
單塵所在班級雖然算不上頂尖,但在玉城一中這樣的重點高中裡也是相當不錯了。於是,在高二下半年,他的班級理所當然地接納了一位“關系戶”。
單塵對江兆所知甚少,只偶爾在張貼成績排名表中,見過那個久居最後一欄的名字。
學生時代兩人一個在前一個在後,高中生的社交時間本來就短,他們甚至連話都不曾講過。再加上單塵對茶餘飯後的八卦談資向來不感興趣,江兆這個人也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淹沒在單塵的記憶深處了。
直至多年後,他在回家的路上,偶遇正在唱歌的江兆。
單塵雖然沒有主動探聽過江兆的身世,但也從同學的閑聊中拼湊出一個不學無術的富二代形象。至於他後來為何又潦倒至賣唱為生的地步,單塵沒問,江兆也沒說。
那時單塵正因福利院的音樂老師辭職,沒有合適的人教授孩子們音樂而苦惱。不知怎的,在已經走出幾步遠的情況下,他又折回到江兆的面前。
從那以後,兩人成為了同事,又漸漸成為了朋友。
單塵熟悉的江兆,是沉穩、憂鬱的,雖然總是微笑待人,但眉眼中總有一股揮之不去的寂寥。
眼前這個旁若無人睡大覺的家夥,單塵沒有從他的身上找到一絲熟悉的影子。
下課後,李老師將單塵叫到辦公室。
在李老師關心完單塵的身心健康和學習狀態後,單塵趁機問:“老師,我能和江兆做同桌嗎?我想幫他補習功課。”
作為插班進來的“關系戶”,江兆的成績不出意外自然是一塌糊塗。再加上他又不尊班規不守校紀,做事任性妄為,老師管不了也不再浪費時間,只要求他不想學就別打擾其他想學的同學。
李老師詫異道:“你給他補習功課?江兆連老師的話都不聽,他會聽你的嗎?你自己的成績落後了怎麼辦?”
“在幫江兆補習的同時我可以兼顧自己的學業,絕對不會影響自己。”單塵真誠地說:“拜託了李老師,請您讓我試試。”
雖然過程並不順利,但李老師最終還是答應了單塵的請求。
單塵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連人帶桌搬到江兆的座位旁。
第二節課的鈴聲已經敲響,見對方還沒醒,單塵思索片刻,用筆戳了戳江兆的胳膊。
“喂,我是單塵,你的新同桌。”
沒動靜。
但他的耳朵動了。
單塵放棄叫醒這個裝睡的人,從書包中拿出課本和試卷。
他既然要為江兆補習,自己的成績就不能太難看。
單塵做卷子時起初還有些卡頓,但在寫題中學生時代的記憶逐漸蘇醒,他也越發得心應手,不知不覺中下課的鈴聲又響了起來。
單塵趁著課間快速對了下答案,結果大出他所料,雖然比不上他最好的成績,但這個分數也相當不錯。
他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這會兒已經過了兩節課,現在正是大課間。
外面正下著雨,跑操被迫取消,除了偶爾幾個外出上廁所的學生,大部分學生仍然安靜地坐在教室中學習。
驟然從題海中抽離,單塵伸了個懶腰,這才發覺有一道視線正來回打量著自己。
他一轉身,恰好與江兆的直勾勾的眼睛撞了個正著。
單塵猝不及防,被嚇了一大跳,“你看著我做什麼?”
“難道不是你先把我叫醒的嗎?結果呢,我等了一節課,你都沒和我說一句話。”江兆的視線從單塵身上轉移到課桌上,說:“哦對了,先歡迎一下新鄰居。”
單塵隱約嗅到了對方身上散發出的不友善氣息,他當機立斷一串道歉的話語脫口而出,又直截了當說明瞭自己會坐在這裡的原因。
“老師安排的?”江兆顯然對這個並不感興趣,整個身子歪在桌上,似乎又要準備入睡。
“不是,是我自己要求的。”
“你自己?”江兆又慢慢直起身,像是看到了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一樣盯著單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