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臨毓問:“您就這麼怕面對您自己的錯誤嗎?”
永慶帝指著沈臨毓,道:“新寧伯府、岑文淵、安國公府,你之後還想抄誰家?你是不是要把朕都抄了?”
聞言,沈臨毓卻笑了起來。
嘴角微微揚起,整個人放鬆極了,眉目之間沒有懼意。
“您為什麼不說,您沒有錯呢?”沈臨毓問了,不等永慶帝回答,又自己答了,“因為您知道,大哥是無辜的。您也知道,安國公當初汙衊了金太師。”
永慶帝緊繃著下顎,一瞬不瞬看著沈臨毓。
沒有解釋,也沒有反駁,他像是一隻兇鷹一樣,銳利的眼神盯著沈臨毓。
良久,永慶帝才道:“所以,你的訴求是朕把那案子翻過來?讓阿嶸從舒華宮出來?給金伯瀚他們都翻案?把安國公等等當年添一手的人都推出去砍了?
你真是好能耐!”
沈臨毓道:“鎮撫司不就是這麼一個地方嗎?就算您不放人,我也能先報個仇,證據確鑿、罪無可恕,也沒有冤枉了誰!”
“冤枉”二字幾次回響,等於是在指責永慶帝了。
“朕把鎮撫司交給你,就是為了讓你查這個的?”永慶帝火冒三丈,忍不住又拍了兩下桌,“朕可以抬舉你,也可以把你撤了!”
“您把我撤了,然後呢?”沈臨毓問,“您要把安國公從詔獄裡放出來嗎?章家有這麼多七七八八的不法事。”
沈臨毓一邊說,一邊指了指大案上的案卷。
“您要跟安國公說,‘沈臨毓那臭小子無法無天亂抄家,現已革職了,老國公這些時日受罪了’?”
“您能開得了這個口,我立刻上交指揮令回家閉門思過去。”
“往後,朝中眾臣都知道,亂放利錢生出人命案不要緊,私並土地、隱蔽戶版逃糧稅,只要那莊子不掛在自己名下也不要緊。”
“黃鎮被殺也是這點罪名,虧就虧在他不是您面前的紅人。”
“只要在您面前得了恩寵的,一切不法事,哪怕已經被揭穿、人進了牢裡,還是能大搖大擺走出來的。”
“國有國法,一旦國法壓不住勳貴高官,之後會怎麼樣,您也是知道的。”
永慶帝聽完,怒極反笑:“你威脅朕?”
“不敢。”沈臨毓道。
“說的是‘不敢’,但你看看你這態度語氣,朕看你是‘敢’得很。”永慶帝氣道。
沈臨毓道:“其實,我更建議您快刀斬亂麻,將安國公一家定罪。”
永慶帝冷眸看著他,沒有說話,倒像是想聽聽他還能說出什麼花來。
沈臨毓繼續道:“您又不能放了他,又捨不得砍了他,他們就得在詔獄裡受罪。
鎮撫司抓了人,又不會閑著不管他,今日審明日問,指不定就又找出些您不願看到的證據來。
安國公和章振禮講話,大體還有個條理,但國公夫人那人那嘴,您前陣子應該瞭解到了,她敵我不分,嚇人得很。”
永慶帝的嘴角不由抽了一下。
句句都是威脅,但句句,都讓永慶帝頭痛得很。
一來,他多少還念著沈臨毓這個血緣上的兒子,二來,安國公被抓到的罪行又著實不能抬手就放。
可就這麼如沈臨毓的願,永慶帝心裡的火氣又下不去。
“到此為止!”他咬牙道,“鎮撫司不是給你以權謀私用的!再隨隨便便抄家,你別幹了,朕這個皇帝也別幹了!”
在位幾十年的皇帝,被一個出嗣的兒子“脅迫”成這樣,永慶帝氣得腦袋嗡嗡響。
沒成想,這句話出口,沈臨毓回他的是“您能捨得不幹嗎?”
永慶帝揚手想砸東西,卻見大案上能砸出些厲害響動的物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海公公都收拾幹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