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一笑,在他頰上輕輕一吻,道:“倒也是,你怎會置他們於不顧。那便講給你聽。”
傳志稱是,又想起一事,取出藥膏,抓過阿笙雙手,一點點塗在他指尖,道:“我還當你不肯理我了,虛驚一場。你講,我聽著。你往後不要咬指甲了,頂好看的手,都咬成什麼樣了。”
阿笙乖乖應了一聲,正色道:“今早離開落梅莊時,羅大哥問我,你在南京聽到了什麼,我用來威脅吳應簡的那件事,又是什麼。”
傳志思索一番,回想起來:“你要殺周盟主時,說你知道了王雅君是誰。他不是朝廷的大臣麼?”
阿笙搖頭:“恐怕不僅如此。你再想想,你將岑師叔藏在柴房時,聽到那戶人家的主人說了什麼話?”
那件事他只同阿笙講過一次,原是當趣聞來講,細節已記不大清,回想了好一陣,方道:“那兩人說什麼平江軍、節度使、劉大人,與天下至寶有幹系?”
阿笙道:“你親自告訴我的話,怎全忘了?他兩人說,有位叫‘昭兒’的王爺,從開封到蘇州,不知要做何事,他還搶了兩名民女,要放在劉大人府中。”
傳志嘆道:“你好生厲害,怎記得這樣清楚?”
阿笙在他腦門上一敲,冷道:“還聽不懂嗎?那王爺便是王雅君!他搶的民女,是鄭夫人和箏兒,他親來蘇州,就是要謀劃武林盟會的陰謀。若不是你救了岑師叔,送他給雲姨醫治,他奪取武林盟主和天下至寶的陰謀就得逞了。下一步,怕是要用寶藏招兵買馬,舉旗造反!”
傳志目瞪口呆,好半晌方道:“當真嗎?”
阿笙遲疑道:“你同我講得不大清楚,我也不敢斷言。那日只是賭一把罷了。王雅君現今行蹤不定,他若還活著,恐怕還要打那天下至寶的主意。”
傳志道:“他的人馬都被大家夥拿下了,單憑他一人之力,如何做得到?”
“還有一人。”阿笙抬眼,凝視著他雙眸,定定道:“羅成。我們落入山谷,他有一群朋友前來相救。到蘇州後,那群朋友卻始終未曾現身。”
傳志急道:“可分明是王雅君的人埋伏在山裡要殺我們,是吳應簡一箭將羅大哥射下山谷的。你還同我講,在墓園中,吳應簡頭一個要殺的人,便是羅大哥。”
阿笙詰道:“若他們一開始就約好了呢?一人在明,一人在暗,將天下英豪玩弄於股掌之中。以吳應簡的箭法,在林中時,怎會殺不了我和羅成?他只要稍稍射偏一些,我便以為是僥幸逃得性命。那日英雄盟會,吳應簡最先制服羅成,殺了眾人士氣,又是羅成最先投降,引得林白鶴等人效仿。縱使後來被岑師叔他們橫插一腳,亂了計劃,羅成仍是武林盟中講話很有分量的人物——他的武功,旁人都看在眼裡的,誰也不會相信他是王雅君的人。”
傳志雙唇顫動,想要說些反駁的話,搜腸掛肚,半個字也說不出。
阿笙接著道:“他一個浪跡江湖的刀客,哪裡來的恁多銀兩?白思思那身行頭,少說要二十兩銀子,還不知他給了多少盤纏。想要解釋得通,只有一個可能,他不單單是刀客。或是山賊土匪,或是朝廷中人,你覺得是哪個?”
傳志喃喃道:“若是山賊土匪,那也是王雅君招徠的,同常不遜一樣,是不是?”
阿笙不答,自懷中取出一隻竹筒,筒中蜜蜂嗡嗡作響:“我在他身上塗了千裡追魂香,你仔細聽,這蜜蜂在朝哪個方向振翅?”
傳志心道,原來今日任羅大哥抱他,是為了這個。支耳聽得一陣,奇道:“他要去嘉興,不該南下嗎,怎會在咱們西邊?”
阿笙道:“我們走後不久,他便離開蘇州,取道西北,中途趕超我們,一路疾馳,到這時還不曾歇息。”
“他要去哪裡?”
“要看他何時停下。若我所料不錯,他要去往南京。”
傳志大驚而起:“去找那劉大人?”
阿笙嘆息道:“朝廷中的事,我也不懂。興許是借些人馬,興許是找到了王雅君,要護送他回南京。總而言之,他沒有去嘉興,我才擔心。箏兒和雲姨,恐怕要有危險。”
“那該怎麼辦?我們追去南京?”
“只怕我們追到他時,他的計謀已安排好了。何況依他本事,我們也不能靠得太近。”阿笙蹙眉,“不如去嘉興,攔下箏兒,絕不可讓她們登上那艘船。若是在海上被人甕中捉鼈,唯有死路一條。”
“可武林盟群豪都在,只要提醒大夥嚴加防範……”
“誰會信你?”阿笙咬牙冷道,“你到這時還不明白嗎?我們只要說一句‘不要尋那寶藏’,定會有人認為,是你我圖謀不軌。百口莫辯的滋味,你比我清楚得多。況且這只是猜測,萬一都是我想錯了,羅大哥是無辜的,可怎麼辦?”
“那……”傳志頹然坐下,雙手按在膝上,不住顫抖。
阿笙將掌心按在他手上,溫聲道:“我只說了最壞的打算。只要攔下箏兒和雲姨……”
“旁人怎麼辦?”
阿笙默然。
傳志問道:“狄大俠、狄姑娘,鄭家兄妹,阿柔姑娘,還有別的許多人,若是王雅君再像英雄盟會上一樣,設下埋伏來謀害他們,他們還能躲得過嗎?還會有人來救他們嗎?”
阿笙低聲答:“我也不知。那要看王雅君設了怎樣的埋伏,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沒有能救所有人的辦法嗎?”
阿笙長嘆一聲:“或許什麼也不會發生,是我多慮了。倘若有,以你我之力,如何有那樣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