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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酒醒人已遠 (第2/4頁)

傳志怔住,望著岑青,想到阿笙那句“保護師叔”,再想到阿笙匍匐在地,卻拼死要救他逃走的模樣,終究還是老老實實將衣服穿好,給岑青也換上,又想:若此時阿笙在,也要罵我吧?他會罵我什麼呢?是說我意氣用事,還說我是個腦子不靈光的笨蛋呢?他想著想著,便似阿笙當真坐在面前,微抬起下巴,口中正說著不饒人的話,一時有些痴了,暗道:我倒真想你在這裡,狠狠地罵我幾句,就是拿竹杖敲我也不打緊。

紅蕖換過老嫗衣裳,取下簪花首飾小心收好,頭發胡亂挽個髻子,到廚房抓了把草灰,和上泥土,將臉頰、頸子、手腕都一一抹了,又給傳志兩人抹上,說:“我那些胭脂水粉都掉了,眼下只得如此。回頭路上給人問起,你只管佝著身子拉車裝啞巴,全由我來應付。適才見廚房裡有鍋漿糊,姑且抹在傷口上,捱得一時是一時,你可有哪裡傷得厲害?”

傳志見她將各事都考慮周全,心下愧疚,低聲道:“本該是我護著你,這時候反倒拖累於你,是我太過任性,你還惱我嗎?”

紅蕖屈指在他額上一敲,嗔道:“待我們進了南京城,你再討好不遲。快去收拾罷。”

傳志打起精神走向廚房,忽想到一事,隨口道:“這家人不在,咱們又拿衣服又用漿糊,應當在灶上放些銀兩。”

紅蕖笑道:“你倒好心,我竟給忘了。”

傳志應聲去了。他始終心神散漫,並不知床上慘狀。將身上傷口草草處理過,又摸出幾粒碎銀,放進灶上的一隻陶碗。

天已微亮,兩人將兵刃藏在車下,推著岑青往南去了。一路上卻不曾再遇到那些黑衣人,直到進城時方給守門護衛攔下,傳志低頭不語,紅蕖佝僂著身子佯作咳嗽,變了嗓音解釋一番,對方特意拿開車上草簾看過岑青臉色,方才放行。

江南一帶物阜民豐,南京城繁華富庶不輸開封,街道縱橫,人流不息。進得城來,紅蕖問過路人該到何處找大夫,帶上傳志在城中七拐八繞,末了停在一處無人的小巷中。傳志不解道:“醫館又不在此處,咱們到這裡做什麼?”

紅蕖拍去身上塵土,譏諷道:“你要找天下第一神醫,去醫館做甚?平民百姓都知道的大夫,能解這武林中人才知道的毒?我不過怕有人跟著咱們,才在城中多繞些路。且不說素雲身在何處,你看城中盤查這般森嚴,若不是查咱們便罷了,若是,你我揹著一個半死不活的人,早晚要給抓著。我看此地僻靜,這家人宅子也大,先借他間屋子躲著,再從長計議。”傳志雖覺不妥,卻也無話可說,將岑青負在背上,足下一點躍上牆頭。紅蕖卻不上來:“你先去探路,給岑公子找個安全地方。我把這車推到別處去,再買些脂粉衣裳回來,咱們還得打扮一番。等到午時,還在此處聚頭。”

傳志應了,悄沒聲跳入院中。此處想是這家人的後院,曲徑通幽,草木繁盛,也不見人跡。他不曉得江南園林移步換景、含蓄層疊的好處,只覺處處都是路與門,走得片刻,便聽人聲漸響,匆忙掠入假山後。聽腳步聲似是兩人,一前一後,傳志自石縫中偷偷看去,當前那個一張白淨面皮,五六十歲模樣,頭戴布巾,身穿緋色錦袍,足蹬雲頭履,腰束金飾革帶,另掛了只銀魚袋,像是個讀書人,後一個短衣勁裝,始終低著頭,傳志瞧不清他面目,卻覺得似曾相識,見他長臂如猿,行走矯健,應是習武之人,怕給他發覺,當即屏息凝神,一手捂上岑青鼻息。他自知無應變之能,趁此時將周遭山石草木一一記下,尋思脫逃之計,以防變故突生。

好在那兩人在遊廊中停下,並未走近。傳志耳力頗佳,只聽前一人道:“昭兒此番拜平江軍節度使,調離開封府,咱們已連輸兩招,他怎有心情來遊山玩水?眼下又做出強搶民女這種混賬事……昭兒愛玩,你怎也跟著胡鬧?”

武者道:“劉大人還請放心。王爺心思縝密,非你我可妄測。此番親臨蘇州,不過是想親眼瞧瞧他謀略多年的大局。現今已有八成把握,如若事成,便可坐收漁翁之利,扭轉乾坤。”

那劉大人一捋胡須,冷哼道:“自從結交了你們這些江湖草民,昭兒做事就愈發偏邪,若非如此,到手的皇位豈能丟了。新皇繼位以來根基漸穩,這次再出差錯,哪還有五年可等?”

武者拱手:“是。”

劉大人嘆氣,拂袖道:“安排在翠微閣吧,你們自己派人守著。切莫讓人找出把柄。”

武者應聲,行禮退下。劉大人在園中徘徊片刻,也自去了。傳志方從假山後出來,他對朝堂事一概不知,自猜不出劉大人身份,什麼“平江軍”、“節度使”也都聽不明白,只因他們提到“蘇州”,便暗暗將這些話記下,想要回去說給阿笙聽,他定然聽得懂——不經意思及此處,他負著岑青,立在江南怡人的園林裡,忽的愣住了。

他一時緊張,竟忘了阿笙不在身邊。

阿笙不在這裡,阿笙在山底下。

傳志心中一酸,忙壓下眼淚,繼續找適合藏身的隱蔽之地。過不多時,摸到一處破敗矮小的柴房,見門上落了鎖,附近草木荒蕪,地上也無足跡,便運起青石山步法,輕輕巧巧落至門前,拔刀削斷鎖栓。甫一推門,塵土潮腐之氣撲鼻而至,嗆得他幾不能呼吸,再走一步,又撞了滿頭蛛網,也顧不上擦。他將門掩好,待眼睛適應了房中昏暗光線,方看清這屋裡堆滿各色雜物,牆板房頂皆已腐壞。傳志看看岑青,暗道一聲對不住,脫下身上外袍鋪在門後,將人放下,遂挽起衣袖,搬開幾樣朽爛的箱子、桌椅,騰出小片空地。見屋角有些幹草,不敢多拿,抱了些許鋪在地上,回身抱起岑青,把自己外袍裹在草上,再將他緩緩放下,又將拿開的雜物小心將他掩上。做到一半,忽想到什麼,從懷裡取出一枚銅錢擱在他手心,暗想:若岑叔叔中途醒了,不知身在何地,摸到這枚銅錢,便知是阿笙所為,不至於慌亂。又解了腰上水帶,放他頰邊。

收拾一番過後,見乍一眼已瞧不出房中有人,方退出去,將鎖頭掛好,虛虛合上,遙遙看去與鎖著無異。這才悄聲按原路回去,他生怕出了差錯,便加快步子,只盼早些與紅蕖碰頭,盡快找到素雲,以免多生事端。這一路小心戒備,加之他輕功本就了得,似出入無人之境,並未給人察覺。待回到巷中,紅蕖已將臉上汙泥洗去,提著包袱倚在牆上。

乍一見傳志灰頭土臉跳下牆來,紅蕖先是一愣,遂掩嘴笑道:“大笨驢,你這又是到哪裡打滾啦?”

傳志哪會在意,急道:“你可想出辦法了?咱們怎麼找雲姨去?”

紅蕖拍拍手中包袱,秀眉一挑:“那是自然。”

傳志大喜,催她快些。紅蕖不多解釋,拉他鑽進巷子深處,扔過來一隻布包,背過身去要他快些換好。時候緊迫,傳志便不多問,抖開包袱才發現這衣裳與他慣常穿的不同,上頭是件白色長袍,外套青麻布的對襟褂子,下頭是條寬腿長褲,褲腳繡了道五彩花紋,這並非中原漢人裝束。不禁訝然,再看紅蕖,她脫下外袍,裡頭卻是藍棉布的衣褲,衣襟、袖口、褲腳都繡著花紋。她正低頭系一條花圍腰,也是斑斕奪目。傳志不知她葫蘆裡賣些什麼藥,將衣裳穿好拉展,默默等著。紅蕖繫好圍腰,摸出兩枚銀耳墜紮上,那墜子足有她半張臉大小,幾乎垂到肩頭,末了,她取出兩條布巾,要傳志低下頭來。傳志瞧那東西要裹在頭上,便微微俯身方便她擺弄,又問:“這是做什麼?”

紅蕖嬌笑一聲:“你要找那天下第一神醫,恐怕只有兩個法子。”連夜趕路,傳志身上、臉上都是汗水塵土,髒得很,此時靠得近了,卻嗅到紅蕖頸間幽香,他暗暗稱奇,心道女孩子確是不大一樣。紅蕖也不等他問,繼續道:“要麼,你帶著病人去找她治;要麼,你守著病人等她來。”

傳志詫道:“那怎可以?三日已過,豈敢再拖?若不是箏兒給叔叔喂過藥,只怕連這時……”

紅蕖已給他裹好頭巾,退開一步打量再三,嗔道:“我何時說要傻等?便是你肯,我還不肯哩。八月十五在即,我可不要再耽擱了——不行不行,現在你不過黑些、髒些,瞧起來還是從前那個大笨驢的模樣,我再給你添些東西。”說罷從包袱裡取出一隻小匣子,匣子裡裝了漿糊、棉絮、胭脂等物。她蘸一指漿糊,細細抹他臉上,道:“那些人知道你我帶了病人,一旦進城必急著找大夫,這時恐怕早在各處醫館等我們自投羅網。哼,偏不如他們願,誰想到咱們不找大夫,卻要大夫自己過來?——你怎這樣瘦?還得再穿些衣裳,再胖一些。”傳志臉頰給她塗了厚厚一層漿糊,也不敢說話,靜靜聽著。紅蕖前前後後忙了一陣,方才收拾自己,笑道:“你那手劈空掌,眼下練得如何?”

她眼珠溜溜地轉,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笑意。

過不多時,兩人揹著行李從巷中大步邁出,瞧在旁人眼裡,一個是面黃肌瘦的苗疆姑娘,一個是黑胖壯實的苗疆小夥,怕誰也猜不出他二人原本模樣。紅蕖挽過傳志手臂,附耳低言:“可都記清楚了?”

傳志點頭,又問:“當真不會害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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