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保持著慣常的貴公子氣度,上揚的嘴角恰如春風拂面的溫柔:“此次科考,長念表弟也是要參加的,父親也曾讓我閱過表弟的文章,我是萬萬比不得的。”
沈周氏聽完這話,才轉向寡語無言的沈長念,許久,她嘆氣道:“你堂弟倘或有你一半機敏,我也就不必擔心他。”
沈長念立在一旁,無聲地捏緊長袖邊的衣角,勉強笑道:“母親說的是,兒子不孝,讓母親擔憂了。”
“無礙”沈周氏對沈長念擺擺手,又向周慕禮笑道:“文瀚來京,定要在姑媽家住著幾日,好讓姑母沾沾你的喜氣,也讓我沈家能送次狀元。”
“姑母言過了”周慕禮觀察著沈周氏和沈長念之間的互動,心底嘆息姑母對表弟也太過嚴苛。
但他作為外人,也不好過分幹涉他人的家世,只能避開這些話題不談,轉而答道:“姑母和姑父對文瀚都是極熱情的,我來京匆忙,也未能隨身攜帶禮物,只望姑父姑母不要厭了我才是。”
“這倒是胡話了”沈周氏調笑他一頓,也就讓青竹帶人去幫忙安置。
人員驟減,裝飾精緻的堂屋裡頓時安靜不少,單獨被留下的沈長念站立在雕刻精細的黃花梨木椅旁,一言不發。
“坐吧”時間過去一會,沈周氏抬手,面色不道。
沈長念行過禮,微微撩起長袍,端端正正地坐上去。
“不錯”沈周氏看著兒子的動作,少有地和顏悅色“你日後定然要入仕為官,禮節規矩就必須周到。”
“是”沈長念垂首,低聲回答。
沈周氏見他低眉順眼的模樣,只是微微點點頭,徑直告誡道:“這次科考你不可表現得過於優異,只可是恰好。”
沈長念聽完這句話,說不清心底是該為母親的信任而高興,還是應該為母親的控制而失落。
他依舊低著頭,說出的話卻是滿含譏諷“母親真是處處為我考慮”。
“你這話什麼意思?”沈周氏蹙眉,正準備端起茶杯的手也陡然停止。
沈長念沒有說話。
沈周氏緊緊地盯著他低垂時的發冠,諷刺地笑道:“你以為我是要你為文瀚鋪路?”
“不是”沈長念抬眼望向她,露出無比歡快的笑容“因為在您心裡,我根本,比不上他。”
沈周氏瞥見兒子眼內的滔天怒火,回望他,凝視許久,神情平淡。
“安南公主和使團都還沒有離開京都,但是救助的食物、器具卻在他們抵達的第二天就運往安南。現在各家間都流傳著一種說法“
沈長念凝視著她,等待後文。
“安南王用女兒,換來百姓的生存”沈周氏吐出這樣簡單的幾個字。
但沈長念卻明白其中的複雜。
不同於大魏男子繼承地位的習俗,安南曾經出現過女皇帝。
安南王年近不惑,卻只有一個女兒,那麼沁媛公主繼位,幾乎成了板上釘釘的事情。
一國之主,怎麼可能在異國長期生活?
想必這次的聯姻,不是公主下嫁,而是駙馬入贅,那麼婚後,定然要回到安南生活。
“按道理,異國公主的婚嫁幾乎都是由使臣安排,所以駙馬,一般不會是白身”沈周氏看著他了悟的神情,繼續說道“但這位公主身份特殊,恐生意外。”
若是尋常男子還好,可如果選中自己...
“母親”沈長念看著自己的母親“您是在提醒我守好這副身子的秘密嗎?”
“長念”沈周氏的聲音愈發溫柔起來“你是我的女兒,我自然愛你,希望你一切安好,所以不得不處處要求你謹慎。”
“那當初”沈長念依舊盯著她“您為什麼要讓我充作男兒身呢?”
沈周氏沉默著,緩緩說道“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
多麼巧妙的藉口。
沈長念聽著無數次重複的解釋,無言許久後,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