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民生明白娘親的話,垂著的手不自覺地握緊,聲音又變得更啞了些,“好。”
陳民生站在樓房大門外,直到爹孃身影都消失了,他還站在那裡。
初秋的午後,陽光依舊很明媚,陳民生想,明天一定也會是個好天氣。
陳民生回到房子裡,吃了醫生給他開的藥後,便在客廳的沙發上坐著。他兩腿張開,雙手分別搭在單人沙發椅的扶手上,仰頭靠著沙發背,明明是個很放鬆的姿勢,但他的眉頭卻久久凝蹙。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睜開了雙眼。
眸光不再疲憊,但卻隱隱透露出些陰鷙和狠意。
陳民生利落地起身,也顧不上身上的傷口扯得發疼,拿了車鑰匙便出了門。
陳民生開著車來到了羅家大院附近,從他的位置,可以看得見遠處羅家大門的匾額,和他昨日回來的時候不一樣的是,現在的大門,掛滿了紅色的喜慶的裝飾。
羅拉小姐結婚是喜事,陳民生應該為她感到高興的,但陳民生高興不起來,他握著方向盤的手用力到發白。
眼淚也不受控制地落下。
他在車裡看著那匾額,看著那諷刺的紅色,直到落日黃昏,直到天幕變得暗沉。
隨著夜幕濃鬱,陳民生內心的憤懣忽然像水杯中溢位的水,並且無法停滯,直至充溢了他全身的血液,那之後,他感覺到自己的行為似乎不再受意識的控制了。
陳民生開著車到了後院,停車後,下了車,找到了過去小時候曾數次攀爬的牆壁,他現在很高,哪怕受傷了,一個輕躍便翻了上去,接著跳進了大院。
他對羅家大院很是熟悉,所以哪怕今天府上人來人往的很是熱鬧,他還是輕松地避開了人群走進了羅拉居住的小院。
院中也充滿了喜慶的紅色,陳民生藏在一角,看著那紅色只覺得紮眼,他聽著院子裡很安靜,便偷偷地走到房門前。房門沒關緊,他輕輕一推便開了,可是房間裡依舊很安靜,裡面擺了許多嫁妝,明日穿的喜服也在那兒掛著,但唯獨羅拉不在裡面。
陳民生怔了瞬,沒有在這過多的停留。
他忽然有一種直覺,他知道羅拉在哪兒。
陳民生避開人,小心翼翼地藏匿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接著來到了過去他所住的小院子。
他的院子裡此刻沒有燈光,但內裡的小房間卻有一點燭光透出。
陳民生咬緊牙關,不讓發熱的眼睛落淚。
他輕聲走進院子,把院門掩上後才悄悄地靠近那房間。
許是羅拉聽見了動靜,還不等陳民生走進房間,便探出身子看向門外,“誰?”
聽見羅拉的聲音,陳民生頓在了原地。
他無法分辨自己現在所做的事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來找羅拉、帶走羅拉彷彿成了他當下的本能。
羅拉聽見聲響,怔了一下,可探身張望卻又不見人影,她納悶了瞬,陳民生住過的小院,除了她就只有陳民生的娘親會來。
羅拉把手上拎著的油燈放到桌子上,她也才剛到這,甚至都還不曾坐下休息。今天忙了一天,好不容易打發人走了,她才得了點自個兒獨處的時間。
羅拉沒聽見回應,便又往門外走去,陳民生這時剛走到院子裡,雖然躲到了一邊,但卻沒有藏起來。
羅拉一出房門,兩人便打了個照面。
羅拉怔住,彷彿自己此刻是身在夢中,就和過去每一個午夜夢回的時候一樣。可她知道,這不可能是夢,因為她今日還不曾躺床上。
她嘴唇哆嗦著,想說些什麼,她腳步往前走了兩步,向那個同樣僵住了的人走去。
羅拉張開雙手,喊了一聲“民生”,可比擁抱來得更快的是他們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