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98章 前太醫丞
住在曹門軍營的內諸司官員中, 有一位姓江的輦官,專門負責宮中車輦, 職務不大野心卻不小,時時留心交好內侍省與入內內侍省的內侍們,以圖往上謀權謀利。
內侍省與入內內侍省是號稱前後省,均為天子的近侍機構,管理宮內事務,由宦官擔任。光從名字上看,入內內侍省就要比內侍省,更接近天子, 而實際上亦是如此。
這位江輦官獲知唸佛橋盲僧複明的奇事後, 暗暗留心,一下值便特地去打聽了一番。這一打聽可不得了,原來那盲僧竟是五嶽觀的一位道長治好的。那道長年紀也不大, 才十五歲, 醫術卻十分了得,還是坐鎮熟藥惠民南局的首席醫官。
次日,江輦官進宮後, 便把這訊息告訴了入內內侍省一位與他有些交情的小內侍。那小內侍轉頭又告訴了他師傅。這下可不得了。這小內侍的師傅在宮中可不是無名小角,乃是入內內侍省的副都知任守忠, 頗得天子寵信的權宦。
“此事當真?”任守忠長著一張很是討喜的臉, 麵皮白淨, 面相伶俐,逢人三分笑,從不見他與人紅過臉。
“江輦官就住在唸佛橋附近,日日進宮必經此橋,此事乃他親眼所見。徒兒還找了好些也住在曹門軍營的人打聽過了, 的確屬實。”小內侍篤定道。
“嗯,知道了,先下去吧。”任守忠神色不變,小內侍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聞言只好稱“喏”離去。
“五嶽觀,蘇衡。”任守忠低聲自語,左手大拇指不自覺地摩挲著食指,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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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開封熱得跟蒸籠似的,開封百姓或往河邊柳下,或往郊外濃蔭處納涼避暑,枕著柳樹的剪影一睡便是一下午。
有錢的大戶人家在家中修建了風亭水榭,四周擺上冰盤,桌上滿是金盞銀碟,浮瓜沉李。吃著冰水浸過的瓜果,吹著扇車送來的習習涼風,不知暑熱為何物,怎一個愜意了得。
“師傅,咱們觀就不能買一架扇車嗎?好熱啊——熱死了熱死了!”清風敞著道袍,在涼席上攤成一個大字餅,嘴上有氣無力地哀嚎。
“心靜自然涼。”住持笑眯眯道,“觀內這麼多殿宇屋舍,一架扇車根本不夠,到時放你屋裡還是放你師兄屋裡?不患寡而患不均,要麼大家都有,要麼大家都沒有。”
“啊——”清風感覺自己快要被熱得靈魂出竅了,不管不顧地說,“人家中太一宮都有,就咱們觀沒有,什麼不患寡而患不均,你買一架放在院子裡,大家都去院中納涼吹風不就得了。你就是摳門兒!”
住持笑容不變:“你這般大方,購置扇車的費用不如從你每個月的月錢裡扣。”
清風怒而坐起,氣得笑了:“師傅,你這算盤打得可真響!”
蘇衡端著冰鎮櫻桃進屋時,就看見清風對他師傅大逆不道地翻了個白眼,不由道:“這又是怎麼了?”
“師傅他摳門,不願意買扇車就算了,還打起我每個月那一點子月錢的主意!”清風氣哼哼地告狀。
扇車啊……蘇衡回憶了一下,那就是一種由水力驅動,帶動扇葉旋轉送風的水風扇。這種扇車的風力遠遠比不上後世的電風扇,聊勝於無罷了。最主要的是,造一架扇車價格不菲,尋常人家是用不起的。
“觀中上百口人,花費甚巨,你也要體諒一下師叔的難處。”蘇衡勸道。
“還是衡兒懂事。”住持已經不知第多少次羨慕貴生道人,怎麼他就沒這好運道,能收一個像衡兒這樣天資過人又沉穩懂事的好徒弟呢?徒弟比徒弟真是氣死師傅……
“哦……”清風怏怏地又蔫了回去,嘴裡猶在嘀嘀咕咕,“道玄的房裡就有一架扇車,我還不如去中太一宮找道玄玩,還能蹭一蹭他的扇車。這三伏天要熱死道士了!”
“櫻桃吃不吃?”蘇衡淡聲道。
“吃!”清風一個鯉魚打挺地從涼席上蹦起來,“小師兄你拿了冰鎮櫻桃過來怎麼不早說啊!”
住持眯眼笑道:“你滿心滿眼都是扇車,小小櫻桃哪裡入得了你的眼。”
“師傅,你好好說話,別陰陽怪氣的。”陰陽怪氣這個詞還是清風某次從他小師兄那裡學會的,他覺得特別貼切,對付一些說話怪裡怪氣的人,比如他師傅,特別好用。
“孽徒……”住持拉平了嘴角。
清風掏掏耳朵,只當沒聽見他師傅罵他。
“蔗漿、乳酪,選一個。”蘇衡把冰鎮過的蔗漿與乳酪分別裝在兩個碗裡。
“都要!”清風一手抄起一個碗,往櫻桃上澆蔗漿與乳酪,“要多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