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來意不是很明顯嗎?”程之才斂起笑容。
“我們家的意思也很明顯!”蘇軾白了他一眼,“拿上你的東西離開,我們家又不是沒錢,阿姐喜歡什麼首飾便買什麼,用不著你來獻殷勤。”
蘇轍也在一旁幫腔,雖然他的聲音溫煦如春風,但內容卻是程之才不想聽見的:“二表兄年已弱冠,今時不同往日,行事自然不能如幼時一般。往後,若我們三兄弟不在家,二表兄還是迴避一下吧。”
“莫非我連來看望姑父姑母也不行嗎?”程之才氣笑了。
“那你是看望我阿父阿孃的嗎?”蘇軾啐道,“真是司馬昭之心!你當旁人是傻子嗎?”
這一番對話,或者說爭執,蘇軫全然不知。早在蘇軾與蘇轍兄弟二人上前時,蘇衡便用眼神示意蘇軫趁機離開了。
“好了”,眼見蘇軾和程之才之間地火藥味越來越濃,險些要打起來,蘇衡開口阻止道,“表弟,你先回去。往後,你若是以晚輩的身份來拜訪我阿父阿孃,我們家自然歡迎。但若是為了別的,恕我們不予接待。”
“……我知道了。”程之才不情不願卻也無可奈何。
程之才頻繁拜訪蘇家一事,旁人只以為是親戚間的往來,因此並不起疑。否則,一旦影響了蘇軫的閨譽,別說蘇軾了,便是因郭氏之故待程之才極好的程氏也要發怒。
但旁人不知其中緣故,程之言豈能不知。一聽說他這位堂弟進了京,還頻繁提著大包小包的禮物造訪蘇宅,程之言便黑了臉。便是他也只敢在護送魏溪前往蘇宅或者在蘇軫與魏溪兩人外出時,默默跟在後面守護。他這位堂弟行事實在荒唐!
於是,程之言尋了個機會,把程之才約了出來。他們這對堂兄弟的談話內容不可知,但那日,程之才是鼻青臉腫地回去的,像是被人狠狠教訓了一頓。
在那之後,程之才便沒有再去過蘇宅,許是覺得丟臉,在家獨自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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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姓程的大尾巴狼近來總算消停了,可喜可賀!來,弟弟,咱們幹一杯!”蘇氏藥膳堂的天字一號包間內,蘇軾倒了兩杯人參枸杞酒,喜滋滋地將其中一杯推到蘇轍面前。
“二哥,阿兄說了今日這餐是要帶一位大人與我們認識。客人還未來,我們先飲酒,這不合禮數。”蘇轍溫聲勸道。
“這都等了快半個時辰了,若說失禮,也是那位客人失禮在先。再說了,這酒是我單獨找後廚要的,又沒碰宴席上的酒,不用擔心。”蘇軾雖行事大大咧咧,但也粗中有細。蘇轍聞言,便捧著杯子小口嘬飲起來。
兩人又等了約莫兩刻鐘,蘇衡終於帶著那位神秘的客人姍姍來遲。
“小衡啊,實在慚愧,我那車子出了點小意外,左車輪陷進泥坑裡了。那條路又是小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到一隊路過的商隊,這才把車子從泥坑裡救了出來。倒是勞你與你的兩位弟弟苦等了。”蘇軾與蘇轍兩人未見其面,先聞其身,聽見那人對蘇衡的解釋,久等的怨氣散了不少。
“歐陽叔叔,這兩個便是愚弟。左邊的是——”蘇衡正打算向來人分別介紹蘇軾與蘇轍兩人,拉人卻撫著胡須,樂呵呵地打斷了他。
“先不急,讓老夫自己猜猜。”來人氣質儒雅,一身翰墨之氣,然而鬢發花白,顯出幾分老態。
“左邊的是你二弟蘇軾,右邊的是你三弟蘇轍,對也不對?”
蘇衡點頭,引他落座。
“複姓歐陽?莫非——”蘇轍瞪大了眼睛,有一個能震動整個文壇的名字在心中呼之欲出。
“您是醉翁先生?!”蘇軾率先叫嚷起來。
“正是老夫。”歐陽修含笑點頭。
當年慶歷新政失敗後,歐陽修被貶滁州。他在滁州為政期間,主持修建了豐樂、醉翁二亭,並因此自號“醉翁”。當然,他在擔任滁州知州期間,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的,便是他創作出了膾炙人口的千古名篇——《醉翁亭記》。
蘇軾與蘇轍兄弟二人對歐陽修仰慕已久,今日居然有幸謀面,甚至與歐陽修同桌而食,便是連更為穩重些的蘇轍也難掩心頭的激動。別說等上一個時辰,便是苦等兩個時辰,那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