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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時一刻,伴隨著金梅枝頭的婉轉鶯啼,蘇家養生館皇建院分店的大門準時開啟。蘇洵藉口有同僚相約飲茶,提早從五嶽觀中遛了出來,悄悄躲在一棵角落裡的垂柳後,狗狗祟祟地張望。
一輛青布為簾的馬車在蘇氏養生館門前緩緩停下,範純祐扶著範仲淹下了馬車。範仲淹腳踏地面,抬手示意長子鬆手,精氣神十足地用柺杖敲了兩下地面。
負責迎賓的藥侍聞聲抬手,一看見是範仲淹,連忙迎了上去:“兩位晨安。範公,您老有三日沒來了,十六每日都念叨著您,還問我您是不是把咱們養生館給忘了呢。”
範仲淹笑眯眯道:“沒有的事。這幾日家中有事,不得閑。我也日日盼著來呢。”說罷,範仲淹拄著柺杖步履輕快地進了蘇氏養生館。
範仲淹持有白玉牌,進出無礙。範純祐今日沒有拿到青玉牌,將老父送至養生館門前,目送他進去,這才轉身,登上馬車離去。
沒過一會兒,韓琦甩著衣袖來了,精神抖擻地出示了青玉牌。他回京回京是為了向天子稟報在定州練兵的成效,再過不久就要回定州了。蘇衡的蘇氏養生館他早在信中聽範仲淹講過八百回了,這次終於可以親自來體驗一番。
韓琦在藥侍的引導下進了蘇氏養生館後不久,蘇洵的長官太常寺卿與時任太常博士的梅堯臣有說有笑地來了。
“您這白玉牌是從明允處借來的吧?您老人家把我們趕走了,轉頭卻自個兒找人借玉牌,未免有些不厚道吧?”梅堯臣與上司的關系不錯,彼此私下也能開些小玩笑。
“我都沒告訴其他人你搶到了青玉牌,哪怕借不到白玉牌也能來呢。”太常寺卿輕哼一聲。
兩人入內後,主管諫院的包拯神采奕奕地來了,就連黝黑的臉龐上似乎都因喜悅泛起了紅光。
既包拯之後出現在蘇氏養生館門前的更是重量級。以龐籍為首的政事堂相公們來了足足一半!
不遠處的蘇洵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差點以為自己看的不是蘇氏養生館的大門,而是禁中舉行大朝會的大慶殿殿門。不知內情者,還以為這是京中相公們在私下集會,商議什麼軍政大事呢!誰能想到,這些相公們只是在養生館裡打拳、針灸、泡腳、推拿的啊!
憑借蘇氏養生館,衡兒結識的人脈恐怕早已遍佈朝堂。吾兒竟恐怖如斯!這若是被陛下知曉,不會被治一個結交權臣、私下集會的罪名吧?蘇洵開始憂心忡忡地往回走。
走至半路,蘇洵突然想起一事。當初瓊林宴後,他從瓊林苑歸家,明明當著孩子們的面提到過蘇氏養生館。當時幾個孩子們的反應似乎就不太對勁。軫兒當時好像想說些什麼,卻被軾兒一把捂住嘴,帶去了角落。現在想來,那時孩子們的怪異之舉便全部解釋得通了!
“好啊”,蘇洵幾乎要氣笑了,“一個個都知情不報是吧?尤其是蘇軾這臭小子,還敢捂嘴?不用說,定是這臭小子出的好主意!衡兒也真是,竟也縱著他二弟胡鬧!”
蘇洵腳下加快了步伐,渾身氣勢高漲,摩拳擦掌地想要回五嶽觀教育不孝兒女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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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爹!別打了別打了!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嘛——”蘇軾在蘇洵舞得虎虎生風的大掃帚下抱頭鼠竄。
“你個孽子!竟敢慫恿你阿兄阿姐還有阿弟,一同欺瞞為父!我今天不打你一頓我這氣就消不下去!你給我站住!還敢跑?!”蘇洵一回想起自己在太常寺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長官與同事過分熱情是有心人在設局坑他的日子,就覺得自己是個笑話。所有人都知道,就他被蒙在鼓裡,稀裡糊塗的!
“哎喲!爹,您輕點兒!您要謀殺親子呀!”蘇軾終究還是被蘇洵的大掃帚狠狠打了一下屁股,揉著屁股蛋子哭唧唧地找他阿孃去了。
“阿孃——阿父打我——”
等蘇衡結束了一天的忙碌,回到五嶽觀時,看到的就是趴在床上,把臉埋進枕頭,似乎哭得很傷心的二弟,還有分外乖巧地縮在床邊,充當蘑菇的三弟。
“你們這是……”蘇衡腳下一頓,對上蘇軾一雙哭得紅通通的狗狗眼,看起來好不可憐。
“阿兄……qaq”蘇軾聽見蘇衡的腳步聲,就把腦袋從枕頭中拔起。
“怎麼哭成這樣,發生何事了?”蘇衡蹙眉道。
“是阿父!他打我!打得老疼了!”蘇軾超大聲地告狀。
“二哥,你別說了。”蘇轍伸出手拉拉他二哥的衣袖。
“衡兒,你過來。”蘇洵突然在蘇衡的背後出現,把蘇軾瞪回了枕頭,黑沉著臉道。
“……是。”蘇衡見此情形,心下一轉,立即猜到了前因後果。
看來,是東窗事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