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獨角蓮硬膏
汴京城中, 不止酒樓無數,還有各式各樣讓人眼花繚亂的茶坊。每間茶坊都有各自的賣點, 用以招徠茶客。
比如俞七郎茶坊,以出眾的點茶手藝聞名,比如郭四郎茶坊,茶百戲最為絕妙。再如尖嘴蹴球茶坊,這間茶坊就比較特別了,不是以茶道取勝,而是以茶客們可以一邊品茶一邊觀看蹴鞠表演而出名。還有那清樂茶坊,專門請了琴師為茶客們撫琴佐茶, 茗香悠悠, 琴音清越,頗得文人墨客們的好評。
但最出名的還得是八仙茶坊。八仙茶坊在滿京茶坊中的地位,就如同樊樓在七十二正店中的地位。這八仙茶坊得獨特之處, 就在於茶坊中有八位色藝俱佳的舞伎。美人傾城, 舞動京華,紅袖如雲,搖蕩心目。
這八位舞伎中, 又以領舞的黃鶯娘舞姿最為動人,一曲驚鴻舞, 不知驚豔了多少茶客。不少公子王孫, 五陵年少, 為了爭看黃鶯娘一舞,競相以高價買下八仙茶坊中價格最昂貴的八仙茶。一壺八仙茶,要價八十兩,比時樓的碧光酒貴上百倍之多。這賣的可不是茶,而是八位舞伎的歌舞。
不過, 這八仙茶坊近來卻出了一件大事。八仙之首黃鶯娘竟離奇失蹤,那茶坊坊主對此也諱莫如深。只是八仙子缺了一位,坊主又找不到人頂上,如今的八仙茶坊便只剩下七仙子了。領舞的舞伎換成了與黃鶯娘最為交好的趙師師。
眾茶客雖然深為惋惜,但漸漸地,發現趙師師的舞姿也很不錯,而且容色似乎也比之前明豔許多,倒是也擔得起新任領舞之名,便也作罷了。
由來只有新人笑,有誰聽到舊人哭。茶客們的喜愛不過是一場浮華幻夢,夢一醒,現實的泡沫便碎了。
陽春二月,東風剪裁出新綠細柳。柳影婆娑間,一架驢車從一處僻靜無人知的暗巷中駛出,緩緩向城南而去。哪怕有厚厚的車簾遮擋外界的視線,車中人仍戴著遮擋容顏的帷帽,似乎生怕被人窺見自己的面容。
驢車行至城南,在一座道觀正門前停下。車中人掀開車簾,隔著帷帽垂下的薄紗,望了眼那門上的匾額:“五、嶽、觀,就是這裡,多謝。”
“這位娘子,您可是來上香的?”守門人問。
“我找蘇神醫。不知應往何處走?”帷帽下響起一道悅耳的聲音,婉轉如鶯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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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衡今日接診了一位特殊的病人。這位病人面部被滾燙的白蠟燙傷,現今已然癒合,只是臉上卻因此留下了難看的疤痕。
“蘇神醫,您可否幫我祛了臉上這疤,恢複我原本的模樣?這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來人懇切地祈求道。
蘇衡端詳了一下女子臉上的燙傷,沉思不語。這是受火傷愈後,餘毒未盡,阻遏肌膚,使得血瘀在面部凝聚,産生了凸出面板的瘢痕疙瘩。若只是單純地祛疤,倒是容易,但是若想一絲餘痕也無,恢複燙傷前的平滑,卻是涉及美容方面的知識了。
“我可以為你制一款祛疤的獨角蓮硬膏,你用時將膏貼烘軟了再敷貼於面部瘢痕處。連續敷貼至凸出面部的瘢痕消散後,再來複診。”蘇衡最終道。
“好!多謝蘇神醫!”女子眼中又燃起了希望,“不知這藥膏需要多少時日能制好?我住的地方……不便令人知道,到時我親自來取。”
獨角蓮硬膏需要用到十九種藥材,其中還包括生穿山甲、刺蝟皮等動物藥材,觀中藥房並無存貨,恐怕要去外頭搜尋採買。蘇衡也拿不準需要多長時日才能將藥材備齊,便道:“成膏時間難以預估,主要是材料較為複雜,需要花時間湊齊。不如這樣,若是藥膏制好了,我讓人在本觀門前第一棵柳樹上系一根紅綢,見了紅綢,便可以來取藥了。”
“好。”女子輕輕點頭,繫上面紗,戴上帷帽,匆匆離去。
等那女子走遠了,好奇心快要爆炸的清風連忙撲進藥房:“小師兄小師兄,那娘子是不是來找你醫臉的?她的臉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比如——被毀容了?”
蘇衡眸色一凝,冷聲道:“不是吩咐了你不能偷看偷聽,這是病人的隱私。”
“我沒偷看也沒偷聽!”清風大呼冤枉,“我猜到的!小師兄你兩耳不聞窗外事,都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麼。”
“坊間又傳了什麼八卦?”蘇衡頭也不抬,在藥櫃裡找著製作獨角蓮硬膏需要用到的藥材。獨角蓮、白芷、皂角刺、防己……
清風大聲道:“八仙茶坊鼎鼎有名的舞伎黃鶯娘離奇失蹤了,現在八仙茶坊都變成七仙茶坊了。外頭的人都在傳,黃鶯娘很可能是被人毀容了!我一看那娘子走路的姿勢就知道她是個會舞的,再加上她又是系面紗又是戴帷帽,把自己的臉遮得嚴嚴實實的,我就想到黃鶯娘了。”
蘇衡正在為連翹稱重,聞言停下手頭動作,抬眼道:“還有此事?”
“是啊,所以說,小師兄你方才真是冤枉我了!”清風兩手交叉放在胸前,表示自己真的很生氣。
“錯怪你了,我道歉。想要什麼補償?”蘇衡一看便知清風生氣是假,討要好處是真,但剛才他沒問清楚情況就先入為主地責備清風,的確做得不妥,因此也有心彌補。
“嘿嘿~”清風得逞一笑,“我想吃小師兄你親手做的八寶鴨!”
“可以。”蘇衡答應了。
“好耶!”清風歡呼。
“你可見過黃鶯娘?”蘇衡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