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止渴幹葛散
時近黃昏, 太學裡的學生們三三兩兩地外出覓食。雖說太學內也有食堂,為學子們提供一日兩餐, 但在太學裡待得久了,老生們難免會吃膩食堂的飯菜,偶爾也會出去打打牙祭。
夕陽似乎格外偏愛這群學子,投去溫和的眸光,太學生們的青布襴衫上頓時籠上一層赤金光紗,分外惹眼,形成了太學與國子監一帶獨特的黃昏風景線。
北面與東面的食肆與小攤眾多,眾學子們紛紛如魚入大海般往這兩個方向湧去。偏偏有兩尾魚特立獨行, 脫離了覓食隊伍, 往太學以南的熟藥惠民南局走去。
“子固,熟藥惠民南局的複方琥珀膏藥貼真的極為好用,我這幾日睡前試了一下, 夜裡果然睡得安穩許多, 不會像之前那般半夜驚醒了。走吧,你就當陪我,咱倆一道去惠民南局看看, 我正好想再買上一盒膏藥貼。”一位二十來歲的太學生親親熱熱地拉著他的同窗,神采奕奕地往南邊走。
被稱作表字“子固”的青年白麵無須, 生得一幅文質彬彬的模樣, 被力氣極大的同窗連拉帶扯, 只好滿臉無奈地跟了上去。
“嚯!今日怎麼這麼多人?總不會是在派發免費膏藥貼吧?”那年輕太學生顯然是個愛湊熱鬧的性子,連忙扯著白麵青年往裡擠。
裡頭原來是在進行一場辨病開方的比試,參與比試的雙方都是熟藥惠民南局的郎中,一位是在太醫局內任職的王醫官,一位是五嶽觀的蘇小道長。
“這位王大夫是要挑戰蘇小道長在惠民南局的權威啊, 嘖嘖,都四十多歲的人了,還厚著臉皮欺負人家一個十來歲的孩子。”那太學生摸清了狀況,和白麵青年吐槽道。
“首席醫官,能者居之。他年紀輕,更需要展露過人的本事方能服眾。”白麵青年溫聲道。
“過人的本事啊……”那太學生撓撓頭,“我只知他的膏藥貼治療失眠的確效果極佳,其他的嘛——哎,子固,你聽說過‘獸醫道長’的故事沒?聽說這位蘇小道長有個神仙水,能治牲畜百病,極為厲害。”
“說書人捕風捉影編造的故事罷了。”白麵青年淺笑著搖頭。
“喲,這不是那個鄉下來的窮酸牛大嗎?你來這兒作甚?”一位長著一雙三角眼的學子發現了白麵青年二人,揚聲道:“我說曾子固,好歹你祖父也曾官至戶部郎中,怎麼老和這種下裡巴人混在一起,也不嫌掉價!”
“丁珷,你說誰是下裡巴人!”那姓牛的太學生聞言大怒,不顧斯文地就打算擼起袖子上去和那“三角眼”幹架。
曾子固連忙拉住他:“下午還有孫先生的課,你莫要沖動,屆時帶一身傷回去,當心又要被先生責罰。”
“子曰:有教無類。太學招生不以官品門第論之,吾輩交友亦不看出身。丁兄執著於家世背景,忽視了明輝的才學,屬實著相了。”曾子固不卑不亢地向丁珷行了一禮,全了禮數後才出言反駁。他的語氣雖然溫和,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這個叫丁珷的青年是國子監的監生。太學原本隸屬於國子監,因生員增多,國子監不足以容納這麼多學子,前些年才將太學分了出來。如今太學已搬至國子監以西不遠處的錫慶院,徹底獨立了出來。國子監只收七品以上京官子弟,太學則不同,不論貴庶,凡有才學者悉數納之。
丁珷聽了曾子固有理有據的一番話,臉色直接沉了下來,正欲分辯一番,就聽見一聲鑼響,緊接著就是藥童拔高的嗓音:“諸位靜一靜,靜一靜,比試馬上就要開始了!”
場內頓時安靜下來,此時再出言爭辯難免不合時宜,丁珷一口氣剛提上來,由只好忿忿地咽回肚子裡去。
“蘇大夫,這兩位病人都是三歲小兒,病症不一。一個是吐瀉不止,米穀不化一個是面黃發熱,食慾不振。我們一人負責醫治一個,最先把患兒治癒的人便是獲勝者。你看如何?”王醫官兩手負於身後,抬著下巴道。
“病症不一,如何比較?萬一一個是疑難雜症,一個是小病小痛呢?”清風第一時間跳起來反問道。
“能尋來相同年紀的患兒已是不易,病症相同的往哪裡找去?”王醫官不悅道,“那這樣,公平起見,我們透過抓鬮決定負責的患兒,這樣總可以了吧?”
蘇衡神色淡淡地點頭:“可以。”
兩人分別抓鬮,最終結果是王醫官負責醫治上吐下瀉的患兒,蘇衡負責醫治另一位。
“小大夫,勞您幫我家四郎看看。他從昨日起就開始吃不下飯食,只一味地飲水。今兒早上還發起低熱。”抱著患兒的婦人面露愁容,一邊配合地把患兒藏在衣袖裡的小手露出來,好方便蘇衡診脈,一邊絮叨著自家孩子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