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文一晚?太貴了,我們換一家。”貴生道人不為所動,抬腿便要帶著蘇衡離開。
“客官客官,別急著走呀,我還沒說完呢!今日掌櫃家裡有事,凡是住店的客人,房錢一律減二十文!一百八十文一晚的上房,全鎮可就只有我們這一家。您不看看麼?”那店小二嘴皮子很是利索,張口就來。
“這還差不多,乖徒兒,我們進去看看。”貴生道人悄悄攏了攏衣襟,示意蘇衡快步跟上。
塞外風大,他們到達黼陰山時又是黃昏。日頭一落,地底的寒氣就往上冒。貴生道人又不喜多穿幾件衣服保暖,一下車就有些被冷到了。幸好那店小二鬆口快,讓他迅速的把價格砍到了一百八,否則最先頂不住一定是他,這外頭的賊風也太冷了些!
“呼——終於暖和了。”付了房錢,進了房間,貴生道人就迫不及待地用那店小二所說“免費的熱巾子與熱水”,舒舒服服地洗了把臉,還讓店小二提了個木桶上來給他泡腳。
“師傅,此地晨間與夜晚風大寒冷,白日卻又曬又熱,這種溫差,一不留神很容易會感寒邪生病。明日,您還是出門尋家成衣鋪子,買件厚實一點的襖子備著吧。您的包袱裡頭就只有一套道袍厚實些,您那些乞——咳,舊衣,都太薄了。”蘇衡差點把私下給貴生道人的那些舊衣起的花名給說出來。
“知道了知道了。”貴生道人不以為意地裹著被子泡腳,”對了,乖徒兒,你餓了沒?路上就只啃了幾口幹糧,這客店好像有廚房,可以點菜吧?你去找那店小二,買兩碗熱湯餅,讓他等廚房做好了直接端上來。這時候,來上一晚熱乎乎的湯餅最合適不過了。”
“是。”蘇衡從包裹裡找出錢袋子,默默下樓,找店小二點菜去了。
這家客店的客人並不多,除了貴生道人和蘇衡,就住了一對母子。那母親還懷著孕,肚子已經很大了,看上去至少也得有五六個月了。蘇衡同那店小二點完菜,正欲上樓時,恰好看見一個與他一般大的小郎君,扶著那懷胎婦人出了房門,故而知曉。
廚房很快就煮好了兩碗熱湯餅,店小二穩穩當當地用木託盤託著一大一小兩碗湯餅上了樓:“二位客官,這是您要的一份大碗羊肉湯餅,一份小碗素湯餅,還有一碗生薑蔥白水,給您上齊了。”
“生薑蔥白水?我沒點這個。”生薑用來當佐料調味貴生道人可以接受,但是拿來榨汁煮水,那股子薑辣味就非常刺激人味蕾了。因此,貴生道人最討厭喝生薑水,一聽見店小二還端進來一晚生薑蔥白水,立刻變了臉色。
“這是我點的”,蘇衡淡聲道,“師傅——”
“你點的你自己喝!”貴生道人像是知道蘇衡打算說什麼,沒等蘇衡說完就急急忙忙地開口打斷他道,“我不喝!打死我也不喝!”
“……”蘇衡黑玉色地眼眸裡閃過一絲無奈,“生薑蔥白水能祛寒,師傅您就別倔了,等用完羊肉湯餅,您就趁熱把它喝了吧。”
“說了不喝就不喝!”貴生道人把身上披的被子往後一扔,用幹毛巾拭幹腳上的水跡,跽拉著鞋子就過來抱走了那碗羊肉湯餅,“吸溜吸溜”地大口吃了起來。
蘇衡見狀,也默默拿起筷子。
貴生道人餓得狠了,臉盆那麼大的一碗羊肉湯餅,被他三下五除二地吸溜個幹淨,放下碗筷就想遛回床上,被蘇衡眼疾手快地拉住衣袖。
“……”貴生道人皺眉瞪眼。
“……”蘇衡面無表情地默默回視。
師徒兩人用眼神較量了一番,最終還是貴生道人敗下陣來,怏怏地捏著鼻子,把那碗生薑蔥白水給灌下了肚。
蘇衡默默盯著他師傅把祛寒的姜水給飲盡,這才收回視線。
夜已深,西北的月色傾瀉而下,照亮了這片高原的黃土地。
午夜時分,師徒二人已各自入睡,酣夢甚愜,樓下忽然響起一陣痛呼與慌亂的腳步聲。
“快來人啊——有沒有人啊!誰來幫幫忙!誰來救救我娘——”孩童清脆又悽厲的求救聲刺破了夜晚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