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眾愛卿為何沉默不語?”龍椅上的趙禎面沉如水。
底下的群臣互相對視,用眼神激烈地交流。
【看我做甚!你有本事你上啊!】
【我沒本事,我不敢。三川口大敗,連我朝名將劉平都全軍覆沒,兵敗如山倒。大將劉平與石元孫被元昊俘虜。這等奇恥大辱,聖上震怒,也是難免。這種時候,誰說話誰倒黴!】
【但總這麼僵著也不是事兒啊!而且,不是還有個好訊息嘛。天佑我大宋,元昊久攻延州不下時,天降大雪,嚴寒徹骨讓不少敵軍兵士病倒。元昊撤兵,延州城保住了。這不是好事兒嘛!快點快點,官家朝咱們這邊看過來了,你快去說句話啊!】
【不行不行,我頂不住。劉平效力邊關,功勞卓著,可惜主官昏聵。你沒看之前有人替那延州主官範雍說話,惹得聖上龍顏大怒,不僅貶了範雍,還把為他說話的人也降職貶出京城了嗎?還是你上吧!】
“朕不過是問眾愛卿可有推薦戍邊的大將人選,怎麼眾卿沉思這般久,也沒想出個合適的人選?難不成,我堂堂大宋,竟無一位將才?!”趙禎面無表情地質問群臣。
“官家,老臣欲舉薦一人。此人一直關心邊務,曾就西北邊防多次上疏,建言獻策。官家您亦曾誇過此人對軍務邊防頗有見地。”
“哦?此人是誰?”趙禎面色微緩,問道。
“此人正是去歲賑濟蜀地有功,剛回京述職的韓稚圭。”
“韓琦?”趙禎眼前一亮,笑道,“對對對,朕差點忘了他!韓愛卿可在?”
朝臣中有一人身姿挺拔,應聲出列:“回官家,臣在。”
趙禎細細打量了一番韓琦,沉吟半晌,問道:“不知韓愛卿對三川口一戰,有何想法?”
嘶——這真是個死亡問題。底下烏壓壓一片的群臣倒吸一口氣,然後屏息凝神,等著聽韓琦的回答。
“回官家,微臣以為,我朝西北主要在環慶、涇原、鄜延三路佈防,形成掎角之勢。環慶路山川險固,易守難攻,賊軍輕易不敢侵擾,涇原路為“關隴鎖鑰”,壁壘森嚴,賊人亦難以攻破。而鄜延路以延州為首,雖號稱“三秦鎖鑰”,但卻有些名不副實。自承平至安遠二百餘裡,長寧至黃河畔一百餘裡,加之足有三百裡許的防線,地闊寨疏,防務薄弱,戍兵寥寥。此為我朝邊防薄弱之處,三川口之敗,既是偶然,亦是必然。”
群臣一片嘩然。不愧是曾經以一道《丞弼之任未得其人奏》,一連參倒前任宰相王隨與陳堯佐,還把兩位參知政事韓億和石中立給順道拉下臺的猛人!可真敢說啊!
寶元元年,韓琦任右司諫。當時天災頻發,饑民遍地,流民死騎。當朝宰相卻無計可施。韓琦怒而上奏,把四位宰相參得同日罷職。從此,韓直諫“片紙落去四宰執”的威名,就此傳遍京華。雖然韓琦現在已卸去諫官之職,但當日情形,群臣至今難忘。
天子寶座之上,趙禎聞言,不置可否。群臣心焦,紛紛在下面揣度聖意。沒想到直至散朝,聖上也沒半句點評。群臣心中惴惴,像極了熱鍋上的螞蟻。
誰知幾日後,中貴人傳旨,韓琦受任陝西安撫使,即刻啟程赴任。
此訊息一出,自然瞞不過滿京城的道士。道士們的之間的資訊傳遞速度之快,超乎蘇衡的想象。沒過幾日,隱居山中的逍遙道長就得知了此事,並在閑聊間,告訴了貴生道人。蘇衡簡直嘆為觀止。
不過,想想汴京城中道觀數量,倒也可以理解。畢竟天底下道觀數量最多,分佈最密集之處,就是京城汴梁了。自宮城宣德門外禦街直至外城南薰門,一路而下,左右道觀無數,如真宗朝就已建立五嶽觀、接待各地道教信徒的延真觀,供奉太一神的中太一宮等等。更別提還有散佈在京城各處的大大小小道觀,如東水門內的醴泉觀,新宋門裡街以北的上清宮,梁門以西的建隆觀等等……
逍遙道長所居的無名山道觀,簡直就像所有情報的集中站,是織網的大蜘蛛。自無名山道觀往外延伸出無數個“情報據點”,一張龐大的情報網就這樣透過道觀與道觀之間的連結,編織而成。
“您瞭解這些訊息,是為了什麼呢?”蘇衡不解。
“哦”,逍遙道長慢吞吞地轉著手中檀木串珠,悠悠道,“山中無聊,聽來解悶罷了。”
蘇衡:“……”
能與他師傅成為數十年好友的,果然也不是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