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一直安靜的馬匹忽然開始不安地鼾動鼻息。
芙麗婭伸手順了順它的鬃毛,耳邊異常的寂靜令她感到有些不安,於是她出聲安慰道:“沒事,等待會兒找到果樹讓你休息會兒……”
馬蹄踏過草叢,倒伏的草莖在濕潤泥土上艱難彈起、彎成脆弱的弧線。然而那點試圖恢複生機的顫抖,卻在下一秒,又被一隻陌生的、嵌著鐵掌的黑色馬蹄殘酷碾平。
坐騎突然劇烈地刨動前蹄,芙麗婭慌忙按住躁動的馬頸,就在她要俯身檢視馬蹄是否被什麼東西纏住時,身後突然傳來枯枝斷裂的脆響——
但那聲音弱不可聞,轉瞬被馬匹的噴鼻聲吞沒。
或許是什麼松鼠之類的小動物掠過枝頭發出的響動,芙麗婭沒太在意。
在芙麗婭的視野死角,一抹幽黑的衣角在她身後的灌木叢間悠悠閃過。
“你到底怎麼了?”芙麗婭疑惑地摸摸馬身。
馬蹄沒有被藤蔓纏住,一切無恙,純粹是馬匹本身來自動物的直覺預警。
找到休息的地方,芙麗婭把馬匹拴在一旁,自己則拖著略顯疲憊的身軀,倚靠著粗糙的樹樁緩緩坐下。
她從腰間解下水囊,拔開塞子,仰頭喝了幾口水,清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讓她燥熱的身體稍感舒緩。
這一刻,芙麗婭忽然覺得,麻布衣裡沁出的帶著淡淡鹹意的汗味、竟比從前抹在絲綢裙上的香水更讓人安心踏實。
她闔上眼皮,靜靜感受了一會兒。
視覺感官慢慢減弱掉存在感,聽覺就變得異常靈敏——
微風拂過樹梢,枝葉間輕盈的沙沙聲。
遠處溪水流過石頭,潺潺的水響。
甚至是藏在草叢裡昆蟲極細的振翅聲。
馬匹在身旁啃食青草的咀嚼……
都能被她全然感知。
隱隱的,
一道微弱卻又異常清晰的馬蹄聲、瞬間撕裂了這份和諧。
那聲音極輕,甚至不緊不慢,卻又帶著一種壓迫感,由遠及近地、每一聲都踏在芙麗婭的心跳上。
又是費爾南嗎?
是費爾南又回來捉弄她嗎?
她的神經瞬間緊繃起來,芙麗婭猛地睜開眼,尋著聲音的來源扭頭看去——
不遠處,微微晃動的樹影間,黑馬一點點露出它健壯而壓迫的體型。
寬闊的脊背,隆起的肌肉,油亮的皮毛泛著幽幽光澤……
那種馬顯然不是軍營裡為士兵配備的戰馬。
那麼,是誰?
直到,芙麗婭聽見馬背上傳來青年冷而慢的語調——
“好久不見。”
男人高駿的身形與黑馬體魄氣質相當。
黑色兜帽下,青年漂亮的金發被風撩起,帶著冰冷笑意的聲音震在她耳膜:“我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