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瘋了,一直重複著那三個字。
鐵鏈癲亂地撞擊著床頭鐵欄,哐啷聲混著粗重呼吸刺破空氣。身下的男士外套已經皺皺巴巴地被擠到頭頂,她恍然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逃跑那天,馬跟瘋了一樣,然後每當意識被顛得粉碎、她就會猛地拽緊手中握上的牽制物。
於是他顫抖著放緩動作,脖頸與鐵鏈的收緊從喉間擠出痛苦嗚咽。
芙麗婭看著一圈圈纏住亞瑟蘭脖子的鐵鏈,只能透過掌握這條“韁繩”,她才能勉強操控、馴服這匹癲狂的野馬,在情慾的漩渦中勉強維持住搖搖欲墜的主導權。
屋內空氣逐漸堆起濃稠的渾濁,不知何時蠟燭已經熄滅,在黎明前的黑暗裡,在桌板上沉默地凝成冷硬的殘塊。
朦朧的晨光小心翼翼爬上窗欞、想要一窺屋內令人臉紅心跳的隱秘,卻又被厚重的簾幕無情阻隔,只在縫隙間投下幾縷羞怯的微光,與屋內糾纏的身影相映。
“亞瑟蘭……我真的很累。”
芙麗婭啞著聲音,身後的人卻側摟著她不知疲倦。
“你又在裝聾!”芙麗婭一個肘擊把他撞停。
小狗安分了下來。
亞瑟蘭親親她的後頸:“我愛你。”
這回輪到芙麗婭裝聾了,一夜無眠,她已經數不清這是他說的第幾次。
“你愛我嗎?”他突然問。
芙麗婭緊闔的眼皮一顫。
無聲地張了張嘴,半晌、她說:“我愛你。”
亞瑟蘭迅速反駁:“你騙我。”
“我沒有。”她還想狡辯,可胸口的手猛地按緊,她聽見亞瑟蘭暗啞的聲音:“你的心跳告訴我,你不愛我。”
他又開始動作,彷彿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亞瑟蘭仰起泛紅的臉,發梢黏著汗滴垂落在額角,緋粉的瞳孔裡凝結著近乎偏執的渴求:“不要拋棄我……璀璨的寶石我會親手鍛成首飾、綢緞商手裡最稀有的料子會裁成你喜歡的裙擺。我可以整夜誦讀你愛的繪本,學著為你編出最繁複的發式。珍饈美味,只要能滿足你的味蕾,我踏遍整片大陸都會為你學到手。”
他突然扳住她的肩膀將她翻轉過來,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如果這些都不夠——”呼吸在兩人之間灼熱地糾纏,芙麗婭驚愕的目光被他眼角閃爍的淚意燙到,“我甚至能將無上的權力雙手奉上,只要你別拋棄我。”
如此卑微地、迫切地向她彰顯自己的價值。
只為證明自己值得被留在她身邊。
芙麗婭愣愣地盯著他的眼睛。
那雙憂鬱深邃的眼睛流出清亮的眼淚。
只是因為剛才,他沒有感受到她加速的心跳。
此刻他像被抽去脊樑的可憐困獸伏在她身側,用帶著哭腔的顫音拼湊誓言,透過近乎自我毀滅的方式來證明自己還能成為她心裡不可舍棄的存在。
芙麗婭幹澀的唇瓣微微翕動,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於是她吻了吻他的唇。
“睡吧。”亞瑟蘭憐愛地摸了摸她的臉。
他們額頭相抵,亞瑟蘭一直等到懷中少女沉沉睡去,才起身重新穿好衣服,往熄燼的火塘裡丟了幾捆木柴,屋內重新燃起溫暖。
亞瑟蘭默默燒好熱水,用毛巾浸濕後重新回到她身邊,耐心地幫她清理幹淨。
林中恢複了往日的寧靜,門扉輕輕合上。
陣陣鳥鳴掠過頭頂,窸窸窣窣的落葉墜在靴邊。
亞瑟蘭背上獵槍動作敏捷地翻身上馬,他一點也沒有休息,但是他還要給心愛的小姐做早飯,這並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