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父母用膳時,多是侍女在旁伺候,若是將侍女遣出去,都是母親伺候父親。她無法想象在朝堂為相,在家中為家主的父親去為母親做這種小事。
梁易出身低,大概不講究這些虛禮,這一點倒是讓人驚喜。
桓靈矜持地吃掉那塊魚肉,滋味鮮美,唇齒留香。
梁易便又給她夾了些她夠不到的菜,她的白瓷小碗都要堆成一座小山。
她無奈地看了梁易一眼:“夠了,我吃不下太多。”
“哦,好。阿靈,”他垂下頭,像一隻喪氣的大狼狗,“我會改的,都會改。你能不能,別生氣了?”
桓靈見他那可憐樣,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不好再這樣欺負他。
她驕傲地點點頭,發出一聲似有若無的“嗯”聲,應了他。
二人還算愉悅地用完膳,梁易伺候人實在妥帖,也不失為可取之處。
只是,桓靈又有些擔心。他如今身份尊貴,自己這般支使他,是不是有些大逆不道。他如今樂意,以後人上人的日子過久了,想到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的恥辱,秋後算賬怎麼辦?
梁易願意在她面前如此,桓靈沒覺得有什麼奇怪之處。
她出身高貴,姿容甚佳,自小爭著討好她計程車族公子也多如牛毛。梁易泥腿子出身,能娶到她這樣的美人,願意縱著幾分也是人之常情。
可這縱容,能維持多久呢?。
她到底年少,幼時被嬌寵著長大,想到什麼便問:“梁與之,你會一直待我好嗎?”
“當然會。”梁易不明白,明明她剛剛不久還在嫌棄他的粗鄙,怎麼此刻又像一個真正新婚的妻子一般,同丈夫要起未來的保證了。
但只要她願意想兩個人的未來,就是極好的。大嫂一開始不也不待見大哥嗎?如今還不是如膠似漆,連孩子都有了。
得了他的保證,桓靈還是不放心:“你發誓,你說永遠都不會生我的氣。”
梁易不解地望向她,但還是絲毫沒猶豫便照做:“我發誓,不生你氣。若違誓約,便叫我,”他頓了頓,鄭重道,“不得好死。”
“你幹嘛發這麼毒t的誓?”桓靈一聽急了,忙去捂他的嘴,但話已出口,於事無補。
天地良心,哪怕,哪怕梁易日後當真要跟她算賬,她也從沒想過讓他去死。
“你這張嘴,能不能有所忌諱?這誓豈是能亂發的?”桓靈雙手合十,嘴裡念念有詞,“神明在上,梁易不知輕重,胡言亂語,當不得真,請莫記怪。”
梁易一手托腮,痴痴地望著她,眼裡帶著沉迷。她總是再善良不過的,就算不喜歡他,還是會為他著想,一如多年前那個下著濛濛細雨的清晨。
桓靈見他一直盯著自己,有些臉熱,故意板著臉道:“看我幹嘛?快用飯,一會兒涼了。”
——
桓靈有些累了,這一日早起入宮又回來,馬車都快將人晃暈過去。用完飯,她便走到屏風後避開梁易的視線,脫去金線繡的芙蓉紋織錦外衣,掀開被子躺下了。
“我要歇一會兒,你自便。”她還算好聲氣地同梁易打了招呼。
女郎的動作映在屏風上,影影綽綽,惹人遐想。梁易的耳朵尖至脖子紅了個透,只不過他是常年徵戰沙場的武將,擁有健康的麥色肌膚,若不用心去瞧是注意不到的。
“我也、也歇會兒。行嗎?”唸了好多年的人,多少次在戰場上九死一生的時候,他都以為再沒機會見一面。此時將人娶回了家,他實在是一刻都不想同她分開!
這是樁實打實的婚事,桓靈自然不可能將梁易趕去別處歇息。
成親前,母親教導她,女子與夫君同寢時要歇在外側,以便伺候夫君夜裡喝茶起夜。
可她不願,夜裡誰不想舒舒服服睡覺?
昨晚雖然混亂,但她依然記得搶佔先機睡在裡側。此時她不知梁易也要歇晌,大喇喇睡在了床鋪正中間。見梁易盯著她身下的被褥,她朝裡慢吞吞翻了個身,騰出來床外側部分給他。
“隨你睡哪裡,這是你的王府,難道我還能趕你出去?”
梁易這是什麼語氣,怎麼好像她在欺負他似的?她有說過不讓他睡床嗎?她雖然不是低調的人,但也沒有那麼十惡不赦不講道理。
見她給自己讓了位置,梁易也不再打擾她,沉默著去床尾抱了另一床被子,悄聲在外側躺下。
桓靈不是仗勢欺人的性子,她越想越氣,猛地坐起來看向他安靜的睡顏:“梁易,你剛剛是什麼意思?”
層層紗帳遮住了大半日光,昏暗空間裡漫溢著清新的女兒香,引人遐思。梁易傾心於桓靈,昨晚第一次共寢,他便激動得做了一夜的好夢。
此時他也是滿心喜悅,卻被她這樣質問,一腔真心似被刀子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