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尚裳的說法,九年前他所捕捉的,應該就是暗淩自毀後散入人間的靈魂殘體。
思量至此,斯汀慣性地眯起雙眼,“捕捉結果就是嶽明燁?”
尚裳抬頭毫無隱晦地注視他:“是的。實體化後他昏睡了整整一年。”
他更細地眯了眼:“但這不足以判定他就是我們的王。”
她安然看定他:“威威說他是。”
斯汀的眼睛亮了,抬頭正見樓上立於窗邊對自己和尚裳指手畫腳的那對雙胞胎,接到他審視的目光,她們兩人立即掩著嘴一邊偷笑一邊躲在陳界身後,時不時露一點腦袋出來又趕緊縮回去,黑發理弦者有些無奈地對他抱歉一笑,斯汀回以一笑,視線轉回:
“威威?樓上的那位小遙感者?”
“嗯。”
斯汀不再言語。十一年前,威威是見過暗淩的。當時她還是個坐在其洛肩上的四歲小女孩,見到暗淩,嚇得馬上抱緊了她“其洛大哥”的腦袋。暗淩伸出手臂想要抱抱她,卻令她立即大哭起來。由此暗淩被其洛戲稱“暗黑怪獸”,直至其洛故去這個外號無人再叫。
這樣深刻的印象,再加上她的遙感能力,根本沒有出錯的餘地。
斯汀低頭沉思。
無論是剛才幽沁淵的出現,還是現在威威的佐證,嶽明燁是暗淩無疑了。只是,他不過是暗淩的殘體而已。
只是暗淩的百分之一,或者萬分之一。
“他沒有過去的記憶?”他的疑問幾成肯定。
她點點頭:“……大多數的空白,僅剩的那些是抽象派。”
明白她語意所指,斯汀沉默不語。
在她眼中,記憶就像一幅幅畫作。抽象派的特點是無秩序、超現實、晦澀隨機。
研究室二樓的會議廳裡,雖然不是很明白抽象派的含義,克拉還是倒吸了一口冷氣。只有威威注意到了一直坐在房間角落不聲不響的他,突發的哀涼。
——他們的王,果然已經死了。
壓抑的靜默之中,斯汀忽然伸手把尚裳從她所坐的水池沿上拉開。剛剛站定,一陣涼氣已撲鼻沁心而來。
嚓——
水柱跳躍著騰向藍空。
開始噴水了。
尚裳對斯汀投以感謝的目光,他只是搖了搖頭便望向沖天水柱,冰涼水珠正從空中碎碎灑下。
冰島的建築顏色鮮麗,即便這所自閉症研究中心也是一樣,屋頂暖藍。此時,這頂屋簷成了陽光的滑梯,暖藍、金黃融在一起順簷滑下,晶瑩的水珠便被它們染了色,像是一個個小小的萬花筒,在纖塵不染的藍空中不斷變幻著色彩,悠悠飄落。
不必問為什麼不及時把把嶽明燁送還血族。靈橋組織和血族正常情況下的關系自不必說——上任靈橋領袖其洛在世時,曾和當時的公爵暗淩有過一次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合作,除此之外,靈橋和血族雙方的關系一直是很尷尬的。所以之後的十幾年間,他和尚裳才從未再見。
即便不做這方面的考量,暗淩自毀後血族內部還是動蕩了近一年,直到自由派建立自己的行政體系、幽沁淵立奉新任血皇,並由此吸納了那些心存複闢幻想的貴族殘餘組成保皇派之後,血族內部才算是表面安定了。然而,即便是現在,誰也不敢保證若是自由王尚存的訊息洩露出去,會在血族中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雖然嶽明燁只是自由王微乎其微的殘體罷了。但正因為嶽明燁只是殘體,若把他送還血族,即便自由派全力保護,也難保他不會被積怨者伺機報複而身首異處。
比之自由王,嶽明燁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