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方家有點小錢,聽說家裡有廠有産業,上來就問了阿茗的年紀體重、三圍、和身體狀況,比醫生查房都細致。
男方媽媽說:“阿茗長得漂亮,年紀正好,年輕時候生了恢複快,卵子質量也好。”
阿茗被對方阿姨的直白哽住,打圓場說:“阿姨,我還在上學呢。”
“女孩子讀那麼多書幹什麼,結婚生孩子就圍著老公轉了。你學習好,到時候培養的小孩肯定不錯!”
小孩?雖然相親很多次,但阿茗仍覺得這件事遙遠不已,她好言推脫:“阿姨,我以後肯定要工作的。”
“上什麼班,肥水都留外人田了,累得很!我大兒媳就沒上班啊,小孩哪裡離得了媽媽,我們好吃好喝供著她,她生了三個,每個都給她獎勵了,別人羨慕還來不及!”
“阿茗,別說了。”唐女士突然站了起來,滿臉不悅,拉著阿茗手腕要走,“讓你讀那麼書,就是為了不遇到這種人。”
“什麼這種人?唐姐,彩禮我們又不少給!”男方媽媽嚯得一下站起來。
“我又不是賣女兒!”唐女士對媒人發火,“說的很清楚,我們阿茗自己有房有存款,從小到大都是名校,能力又強,我培養她,不是給你家當牛做馬、洗衣做飯的,光不讓我們阿茗讀書工作這一條,這親就沒必要相下去!”
她拉著阿茗往外走,男方媽媽追在後面陰陽怪氣:
“嘖嘖,唐姐,你剋死你老公就算了,克的你女兒也沒人娶的嘞!”
唐女士罵不出這種話來,只是悶著頭出了會館。
她一路都沒說話,也看不出怒氣,但方跟皮鞋在地上踏得特別響。
罵人有幾種程度,罵些髒話不算什麼,但罵對方最在意的事、最親近的人,就是往心窩子裡戳。
爸爸早死,阿茗又小,唐女士已經獨自帶著她十幾年了。阿茗跟在唐女士身後,看見媽媽的衣服因夏日燥熱的薄汗浸濕,粘在身上,略微褪色的袖口開了線。
在暑假開始前,一道驚喜從天而降。
阿茗收到了期刊的修改反饋,她那篇關於本絨教壁畫的論文,被接受了!
導師特地給唐女士打了電話:“阿茗這次的調查報告寫得很好,拿到系裡觀摩了。”
隨即而來的好訊息是導師的專案本子拿了社科基金,點了名讓阿茗繼續跟進。
這意味著她又要去傾雍了!
但橫在南城和傾雍之間的,不是川藏線十四山,是唐女士這座山。
阿茗苦思冥想,卻萬萬沒想到,唐女士竟然同意了。
或許是日複一日的表忠心真的有用,又或許是阿茗裝的太不在意,千萬個不情願去,讓唐女士看到了最討厭的壞學生苗頭:不勤奮,怕吃苦,不上進。
她批評了一頓阿茗,用爸爸以前在試驗田育種的辛苦經歷,來責怪阿茗僅僅因為高原條件差就放棄。
但阿茗沒有馬上服從,她學乖了,知道欲擒故縱還要添把火。
於是,她特地把學長搬出來,拉踩一番自己:
“我又不是楊逾明!他是可以在高原生活半年,我不行!那兒不通水不通電的,半夜總跳閘,網路也沒有!我受不了,我要過城市生活!”
阿茗從來是個不說謊的小孩,唐女士果然信以為真,勃然大怒,當晚就給阿茗的院長打了電話,說必須把唐茗初的名字報上去。
生米煮成熟飯,唐女士才開始後悔。
但阿茗演戲演全套,她捧著審批透過的田野研究計劃書,哭天喊地,說死也不去西藏。
唐女士隔天就給她訂了機票。
確定成行後,阿茗特地去古街買了南城獨産的雨花茶,漂亮的雲錦和竹刻,精心包裝起來。
她第一次這麼認真地探索這座她長大的城市,想把南城最獨特的東西帶到朋友們面前,分享她的人生。
她算著日子,白瑪的寶寶應該生了,於是又買了很多母嬰用品,把行李箱塞得鼓鼓囊囊。
在一個美好的夏天晴日,飛向高原的飛機,起飛了。
小唐田野筆記 18:
1 唐女士比誰都希望我找到一個好物件,又比誰都相信男人不可靠。週末去見奶奶,她問起這次相親,我和媽媽都沒說話。
2 出發前,提交了本轉碩的申請,雖然還在等學校審批,但導師的各種任務已經哐哐往我腦袋上砸。失眠變嚴重了一些,晚上莫名其妙會哭,但哭完能睡很好的一覺。
19,大飛機!很安心!聽說是因為高原氣流複雜,供氧大,顛簸更劇烈,只能飛大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