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朝南靠牆的位置闢出一塊地方做神龕。
桂香汝手中粘著三根細香，正向著關二爺作揖。他聽到人走路的動靜，以為是戲班兒裡的人便沒有理會，又深深地拜了一拜。
傅雲生毫不見外，大搖大擺地在椅子上坐下來。這下桂香汝察覺出不對勁，睜眼一瞧卻發現是傅雲生。
他愣了一下，即刻笑道：“三少，稀客啊。”
桂香汝穿著一件湖水綠縐紗直擺長衫，對襟小領的扣子嚴嚴實實扣到下巴底下。
臉上脂粉未施，膚色微微偏暗，卻依舊是玲瓏剔透。
傅雲生知他是在調侃自己，道：“桂老闆，我可是剛獲自由就上你這兒來了！”
“傅司令不在家？”桂香汝明知是傅司令帶著家眷去山裡避暑了，但他偏生還是要問：“既然獲得自由，怎麼不上你那相好的女朋友那裡去？”
傅雲生知他說的女朋友獨指丁玫，不過他在家「閉關念書」這段日子裡，丁玫竟也沒找過他。
只是有相熟的洋行與布行打電話過來，說是有位女士在店裡買了東西，要掛在傅三少賬上。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作委屈狀：“你是不知道，這些天我都被關在家裡呢！”
桂香汝大約聽說了，道：“男子漢大丈夫，很該是要好好用功，為自己謀個前程。”
傅雲生不屑地哼了一聲，不與他談這個。
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笑眯眯看著桂香汝：“來，坐這兒。”
桂香汝嘴唇微翹，知傅三少最不喜與人肌膚相親，只是嘴巴上逗他而已。
雖是在逗他，桂香汝也不以為意，伸手去勾傅雲生的脖子。
傅雲生抖了抖腿，皺眉問：“你是不是胖了？”
桂香汝往門外瞧了一眼，一道人影匆匆閃過。
傅雲生心下了然，拿開桂香汝的手，低聲問：“又是哪位大人物看上你了，桂老闆？”
桂香汝坐在椅子的扶手上，看著傅雲生輕輕嘆氣：“全寧城都知道，傅三少看上了新人，不要我這個舊人了，自然是什麼阿貓阿狗都敢來我這門前拉屎拉尿了。”
“那不至於。”傅雲生笑了兩聲。
桂香汝是寧城名角兒，裙下之臣兩隻手也數不過來，何至於就被人欺負上門。
但他也知道桂香汝為人清高，一般俗物入不了他的眼，因此也得罪了不少人。傅雲生憐香惜玉，寧城裡捧角兒的也不多他這一個。
傅雲生誠心道：“桂老闆，如今我也沒多大面子了，你還是要早做打算。”
桂香汝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一刻，爾後低聲說：“三少說笑了。傅司令是潛龍，誰都知道他必然有東山再起的一天。如今的那位於主席……坐不穩的。”
傅雲生登時變色，瞪著桂香汝：“嚇！這些話要麼你憋在肚子裡，要麼上別處說，我不願意知道這些。”
桂香汝知道傅雲生的脾氣，也就不提了。又說了一會子話，桂香汝忽然提到最近有人要找他去拍電影，戲本子也遞過來看過了，是一出《白蛇傳》。
可他只慣在戲臺上唱給觀眾聽，不願在機器面前演戲，拒了一回，可那人總還來，於是心下有些惴惴然。
“誰啊？”傅雲生翹起二郎腿，一邊剝著葡萄一邊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