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意繃緊著臉:“手電筒給了阿婆?”
“我又不用我怎麼知道?”女人挪了挪位置,雙手抱胸,滿目的恨鐵不成鋼,“你啊就是玩兒心太重,讓你讀書也沒見得你有這麼積極過,你要是讀書有這麼積極,早就趕上人家安安了,也不知道腦子裡成天有什麼。”
“你又拿這種事情說我。”沈從意冷言。
“我拿什麼說你了,這不是事實?”沈從意的母親也跟著冷了臉,“我說我怎麼養出你這麼一個東西,跟你那個爹一樣,成天就知道怎麼堵話氣死我!你什麼時候能學一學人家安安啊,你看看人家安安多麼懂事!”
忽然就被牽扯進母子二人的糾紛中,麥望安有些站立不住,他欲言又止地看向沙發上的女人,又轉頭端量幾眼沈從意。母子兩人以目光為刀刃,互相傷害對方,任憑誰也不肯先低下頭顱說句委婉的話來挽救局勢。
四周擴散開的緊張感糊住鼻腔,麥望安有些窒息,握著手電筒的手也在逐漸用力。
“算了,”女人先開的口,她有氣無力地偏開頭,甚至閉上了眼,“我不跟你吵,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髒鞋別讓我洗。”
聽到她這麼說,麥望安以為這件事情就算是這麼結束了,誰知身前的沈從意不知道被哪句話給傷著了,他瞬間就爆發了情緒。
“我什麼時候讓你給我洗過鞋子,什麼叫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原本開著的門被沈從意一把摔上,他對著滿眼錯愕的女人怒吼著、哭泣著,“明明我現在的樣子一直都是你給我擺出來的,我的選擇從來都是你的選擇,我哪裡愛怎麼樣了!你總願意拿別人跟我比,你這麼喜歡別人就讓別人給你當兒子,你還要我幹什麼!我不出去了行吧!”
沈從意吆喝完,抹著眼淚疾步走向自己的房間,又重重地把門關上,隨後房間內傳出斷斷續續的哭嚎聲。女人被兒子的話說得在客廳愣了許久,反應過來之後,她站起身就欲要沖入沈從意的房間,見門是從裡面反鎖後,她拍打著房門,與沈從意唱著反調。
母子二人的矛盾持續升級,以沈從意現在的狀態也不適合再跟著外出捉蟬猴兒,麥望安想著自己若是再待下去,怕會是不妥。所以他沒有打一聲招呼,轉頭就離開了。
由於傍晚才停雨,地上的積水都還未曾蒸發,在這黑漆漆的衚衕裡,時不時就會誤踩一腳。不會再怎麼說,也要比從前一腳一個泥坑來得強,而村裡的老人也不需要在雨後去大道上坐著閑聊,水泥地都修到了每家每戶的門口,他們拿著馬紮就可就地而坐。
麥望安的家門口恰巧在十字路上,附近的大爺大媽都愛聚集在這樣的地段,阿嫲又是個討人喜歡的老太太,所有人幾乎都齊聚在這裡,圍成一個圈,彼此各聊各的話題。
“是安安吧?”沈從意的阿婆老遠就把麥望安給認了出來,“怎麼,小意不出來啊?”
麥望安沒有提出母子吵架的事情,他給老太太編了一個謊:“沈從意說他的肚子不舒服,今天晚上先不出來,明天再約。”
“吃壞肚子了吧?”阿嫲在一旁擔憂道。
隨即,人群中又開始圍繞著夏季食物中毒這個話題東扯西聊,麥望安趁此回了家。
回到家,他第一時間開啟電腦。不知道為什麼,沈從意與他母親吵架的畫面久久的縈繞在腦海中,當時每層勸一勸的他現在倒是在心裡憋了許多話,如今只想找人聊聊。
他的首選人就是常年線上的路將寧。
果不其然,登上q就能看見頭像一直是彩色的路將寧,他毫不猶豫地雙擊進入。
可開啟聊天框之後,他又不知道該對著路將寧傾訴些什麼,只能默默地發著呆……
他瞄到右下角,發現時間還早,於是向對面發出邀請:你要來和我一起捉蟬猴嗎?
許久,手機線上的路將寧都沒能給出麥望安一個確切的回複,在等待期間麥望安什麼事情也沒有去做,只一味地盯著螢幕。
突然間,那邊說:等我。
接到路將寧發來的訊息那一瞬,麥望安從位置上站起,將電腦待機,又收拾收拾行裝,拿起桌上的手電筒,再一次跑出家門。
門口的老太太們見剛回家不久的人又火急火燎地跑出來,個個驚訝地朝他看去,人群中好一會兒沒了聲音,只有蛐蛐的叫聲。
“家裡進賊了嗎,看你這毛毛躁躁的。”
阿嫲笑著抱怨一句,有一個開頭的,其他人立馬就嘁嘁喳喳起來,紛紛詢問原因。
“呃,”成為眾人焦點的麥望安發覺腿腳有點兒酥軟,嘴皮子也不利索,“我同學來找我去北面摸蟬猴兒,我那個……去看看。”
“誰啊?”阿嫲明知故問,“寧寧啊?”
麥望安點點頭:“嗯。”
阿嫲擺擺手,示意把他放行,同時她轉過頭去,就開始與眾姐妹討論孩子的友誼。
又是一個可聊半個時辰的話題,眾人又一次聊得熱火朝天起來,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歡聲笑語的場面堪比清晨嘰喳的麻雀。麥望安無心聽她們聊下去,他一路小跑到衚衕東口的街道上,打算把人攔下,好直接越過家門口的老太太,徑直前往小樹林。
與路將寧碰面是十分鐘後的事情,兩人還沒真正踏入村北頭的小樹林中,老遠就看見一道道光束從林子裡豎出,直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