簷角銅鈴叮咚作響,將斷續低語送入夜色:“其實……你策馬穿過朱雀街那日,我便記住了你的眼睛。”
東方既白時,兩人在廊下分別。
江笑安望著拂冬消失在月洞門後的身影,突然想起昨夜她最後那個狡黠的笑靨——原來冷若冰霜的暗衛統領,也會在耳尖染上緋色。
此刻站在公主府門前的江笑安不自覺地撫上胸口,那裡藏著一方繡著雲紋的帕子。
晨光中隱約傳來環佩叮當,他知道,屬於他們的故事方才真正開始。
姜雪轉身時注意到拂冬異樣——侍女耳尖泛紅正低頭絞著衣角,這反常模樣令她眉梢微挑。
那邊江笑安已拱手行禮:“殿下吩咐臣今早在府門候駕,可要現在動身去藏書閣?”
輕撫微隆小腹的女子恍然記起,前些日子確實為查閱古籍作過這般安排。
蕭湛扶她登車時,她扯著青年袖口壓低聲音:“瞧見拂冬神情沒?”
“春風拂面羞紅妝。”
青年用摺扇虛點遠處那對身影:“這般情景倒像是……”
話未說完便被妻子輕擰手臂,兩人相視而笑。
姜雪望著車窗外漸近的宮牆,真心為貼身侍女覓得良人欣慰。
偏院裡,江笑微正對著繡繃出神。
自從繡娘葛蓮香風寒告假,新送來的圖樣總少了幾分靈氣。
藍策帶人進院時,她正用銀剪修整絲線,抬眼便見葛蓮香牽著五歲小兒跪在青石板上。
“快起來!”
江笑微忙示意侍女攙扶:“早說過不必行大禮。”
未料那瘦弱婦人堅持叩首,額角都沾了塵土:“夫人每月接濟的銀錢藥材,民婦都記在功德簿上。”
江笑微託著孕肚笑道:“真要謝我,就把你藏在山野的那些花樣都畫出來。
上次那套松鼠抱松塔的圖樣,嬤嬤們都說繡在虎頭鞋上最是靈動。”
葛蓮香聞言眼眶發熱,待見侍女端來筆墨卻連連擺手:“夫人見笑,我只會用燒火棍沾灶灰勾線……”
話音未落,已有伶俐丫鬟捧來新制的炭筆,陽光穿過紫藤花架,在鋪開的宣紙上落下斑駁光影。
江笑微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用灶膛裡的灰燼作畫?這倒真是新奇。”
她示意丫鬟去取竹炭灰,青瓷茶盞在案幾上輕輕一磕:“我倒要親眼看看這炭灰畫的神奇。”
葛蓮香將布裙掖在腰間,指尖輕點灰燼在宣紙上徐徐勾勒。
碳粉簌簌落在紙上,她時不時吹開浮灰,用指節側面反複暈染。
廊下飄落的玉蘭花瓣沾在鬢邊,倒與紙上漸次浮現的纏枝蓮紋相映成趣。
“好個移花接木的巧思!”
江笑微扶著孕肚傾身細看,宣紙上的蓮花彷彿帶著泥土的清香。
她忽然握住葛蓮香沾滿碳粉的手:“若用徽墨狼毫,你這雙手能繪出怎樣的錦繡?”
知念忙上前攙扶:“夫人當心身子,教習筆墨的小事就讓奴婢代勞吧。”
書房裡檀香嫋嫋,葛蓮香望著紫檀案上的青田石鎮紙,遲疑著不敢落座。
知念執起她的手腕在硯池邊輕旋:“狼毫要這樣飽蘸墨汁,像春蠶食桑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