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分開,是麼?”
就算早已做了決定,聽到這話的瞬間,林念身體還是猛然一顫。
她看著江淮站在那裡,站在一米開外的地方,身姿還是一樣的挺拔,眉眼還是一樣的好看,但是有什麼東西悄無聲息地從他們之間消散了。
少年寬闊有力的肩膀無聲地往下一塌,那一刻,她好像聽見了青山崩裂的聲音。
林念藏在身後的手用力攥住裙擺,一瞬間感到不能呼吸。
沉默了好片刻,她移開視線,垂眼盯著瓷磚上的紋路。
“……你知道的,我們的差距太大了。”
她張了張嘴,困難艱澀地接著開口。
“我還要上學,你也不可能一直待在這裡,這不現實。”
“我們遲早都是要散的。”
冠冕堂皇。
江淮簡直想笑,扯了扯嘴角,發現自己竟然笑不出來。
從心髒漫開的綿軟酸澀,像是要人別再負隅頑抗,只能安靜地繳械投降。
但他依舊倔強地想再試試。
少年人啊,永遠有一腔不撞南牆心不死的孤勇。
“你要錢我可以給你,等到你畢業再說。”
“你可以為我工作,不是白給,不是施捨,更不是……”
……賣身錢。
難聽的字眼在喉嚨口轉了一圈,又字字嚥下去,像吞下自己種的苦果。
江淮看著她,連呼吸都放得輕緩,近乎哀求地輕聲問。
“這樣行嗎?”
“可是你給我的,是誰的錢呢?”林念輕聲問。
江近賢的,連惠語的,還是靠同樣下流的手段,坑蒙拐騙別人的呢?
林念回望著他,第一次在他眼裡看到了類似破碎的神情。
像廢棄的舊電池,意外被剪開的嶄新熱水袋,牆根下潮濕的青苔,防護欄上斑斑的鏽跡。
總之不像江淮。
不像第一次見時,吊兒郎當,目中無人,輕佻又冷淡的江淮。
可是那又如何呢。
如果有選擇,她何嘗不想永遠泡在南坪的下雨天裡,無論撐傘與否,掙錢讀書,散步做飯,平凡庸碌地生和死,好過受暴雨和臺風摧折。
但她不行。
她有普通甚至困難的家庭,強到可笑的自尊心,不容他人插手的獨立和自由,有不願回顧的過去,和未知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