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和阿蒙說話,也不碰來福,不做木雕,大提琴也閑置,繃斷了弦之後便沒有再修過。
躺在院中時偶爾會有種格格不入的飄渺感,就像烈日下海市蜃樓出來的幻相。
同時,嬰勺的睡眠障礙逐漸張狂。
顒只有將嬰勺折騰得十分疲憊,幾近於喪失意識時,嬰勺才會在他身側迅速入睡——其實已經不算入睡了,算是一種昏迷。
他依舊赤裸著,顒用手撫摸他背部的脊柱,他那段時間瘦得太多了,之前背部脊椎還只能看見首末,現下則可以看見一整條脊椎,即使是平趴著都能看見,凹下去的背中央,每一個脊柱的棘突都像個尖銳的鳥喙,刺啄過顒的手指,其上覆蓋的面板,緋紅、烏青、紺紫。
顒偶爾會心想:
我到底在幹什麼?
我到底在幹什麼?
我到底在幹什麼?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現下的狀況是否算一種惡化,確實比嬰勺沉迷電影那幾天消寂了許多,但又比更早一段時間好一些。
原本承諾的生日宴會在寫請柬時被嬰勺否決了,他不希望再有一次宴會。
承諾的出行嬰勺也沒有提過,彷彿不記得結界那回事一樣生活。
七月份時,顒過生日。
他沒有告訴嬰勺,只是在那一天暫時擱置了工作,與嬰勺一起坐在影音室沙發上看電影。
一部愛情電影,女主角長得亦雌雄莫辨,男主角則是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一個聲音清脆尖細,一個聲音低沉蠱惑。
顒支著腦袋看了會,將目光移到沙發角落蜷縮著的嬰勺——他就喜歡這麼卡在角落裡坐著,下巴放在膝蓋上看了會,突然偏頭說:“顒,我想喝酒。”
顒有些詫異,不過應允了,於是嬰勺跳下沙發跑出去取了瓶酒回來,順帶一隻酒杯。
顒盯著他一路繞到沙發上,這次沒有坐在角落,反而是貼著顒坐了,酒瓶軟塞早已被開啟,嬰勺雙臂高懸著,紅色酒液入杯的悅耳聲響起。
液體厚重芬芳,掛在杯壁上顏色倒淺,彙聚在一起如血一般。
顒調侃:“嬰勺,這麼小氣?只拿了一個杯子?”
卻見嬰勺倏地勾唇笑了笑,將酒瓶放在桌上,抬腿一跨,跪在了顒腿兩側。
顒一時反應不過來,只是下意識地放下了一直交疊著的腿,並抬手握住他的側腰以防他倒下去落得個酒灑人摔的下場。
——這場景誰也反應不過來,因為嬰勺就沒這樣過。
幕布上,男人與少女起了爭執,操著一口流利的不知哪國的語言爭辯,耳側一片混沌。嬰勺擋住了顒的視線,光透過一層白色絲綢睡衣,上身輪廓清晰明瞭。
他垂眼看著顒,白睫蹁躚,臉頰莫名酡紅,肩窩裡耷了幾綹不舒展的頭發,赤紅眼瞳中閃爍著浮麗淫靡的光,明明才是第一次展露出這種姿態,卻無師自通、天賦異稟的媚態橫生。
他輕聲說了句“生日快樂,顒”,而後仰頭含住一口酒,在顒半是驚奇半是繾綣的目光中俯身吻住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