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要做什麼?
他想要離開支離——根本不可能,失去生命以換取任何事物的事都不得當。
為什麼不能夠好好呆在家裡?
為什麼非要和他作對?
顒越想越混亂,慌悸中逐漸混入憤懣,或許還有他自己也無法辨認的莫名的恨與悲痛,但他知道這些情緒都不能展現給嬰勺,他情緒越鮮明,嬰勺的眼神越能刺傷他。
他只能繼續外出以躲避,同時命令阿蒙看好嬰勺,不讓他做任何危及性命的事。
躲避的那幾天,顒死馬當作活馬醫地去找了律畢香和他的那個據說熟悉心理學的狐妖姘頭。
他第一次在同輩面前擺出虛心求教的姿態,將嬰勺和自己的爭吵簡潔明瞭地吐露出來以徵求意見。
他沒辦法應付嬰勺。他一直覺得嬰勺應該自願地處在他的掌控之中,嬰勺一旦反抗他就覺得憤怒。當他的情緒波動遠超過嬰勺的情緒波動時,他彷彿輸了一場賽事,彷彿被人看穿了心髒。嬰勺不主動道歉,他們的關系就好像永遠不會緩和。
在人間混跡幾日後他又回來。
回來時是飯點,嬰勺正用勺子挖甜品吃,見他回來僅是愣了愣,又重新咀嚼。
顒坐在他身側,等他吃完之後伸手按住欲起身的嬰勺:“你那天在琴室裡,將斷弦勒在脖子上,是因為感到痛苦嗎?”
嬰勺沒什麼波動,抬手摳手指上的倒刺。
顒幾乎以是輕聲細語地說:“你要離開這裡,就不要吃飯了嗎?剛剛吃的提子蛋糕,是阿蒙做給你的,是不是?你不要了嗎?”
“……”
“你不要睡覺了嗎?也不要床了嗎?”
“……”
“你不要來福了?”
“我不要了!”問到來福時嬰勺突然大吼起來,伸手推開不斷逼近的顒,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我不吃飯了!我也不睡覺了!我也不要來福了!我本來就沒想要這些!”
這還是嬰勺這段時間來第一次情緒這麼激動,不知道是好是壞,一邊說一邊砸顒的胸膛,不知道哪來的勁,砸得顒往後倒。
至少像個活人了。
顒荒唐地這樣想,嘴角要勾不勾地扯著,玩耍一樣抓嬰勺的拳頭:“那要不要看電影?你之前唸叨過的。”
嬰勺不吭聲,突然將臉埋到顒的胸膛上,淚水滲過一層布料,浸潤顒的面板。
顒摟住他輕撫:“要不要滑雪?你之前也提到過,我這次出去問了幾個朋友,他們說可以在支離山上建滑雪場。不過要等到冬天,現在還是夏天呢,嬰勺。”
“……”
“要不要再開一次生日宴會?再過一段時間就可以開了,上次他們送來的東西我不喜歡你也不喜歡,放在倉庫裡吃了這麼久灰,這次我讓他們送你喜歡的來好不好?你喜歡什麼?”
顒說著,卡著嬰勺的肋骨將他往上提了提,分開一段距離低頭吻他的臉,又將額頭與他抵在一起,額中閉著的眼睛骨碌碌在眼皮底下轉,彷彿在揉嬰勺的額頭一樣。
“喜歡什麼?奶油、葡萄、芍藥還是玫瑰?要不要寶石?我還沒有給嬰勺送過寶石。要養小馬嗎?宅子可以擴建,後院還荒廢了那麼一大塊,給嬰勺養一匹小馬怎麼樣?嬰勺喜歡什麼顏色的小馬?紅色、白色還是蘆毛?但是嬰勺就要每天給小馬割草了……”
顒笑著,不斷蹭嬰勺的面頰,最終將他抱起來往屋外走。
雜亂無序的花朵像一團團繡球,園林本不該這樣設計,太過糜麗混亂,也太過庸俗,但嬰勺種花時沒想那麼多,阿蒙給他花苗,他找一個順眼的地方就刨坑種下,那是他為數不多消遣時間的法子。
顒抱著他穿過這片花園,推開木門,施法走出結界:“嬰勺想出來就叫上我好不好?我帶嬰勺出來。”
嬰勺一隻手乖巧地放在腹部,另一隻手搭在顒肩膀上,手指在摩挲他頸後那片布料,即使走出結界也沒有半點欣喜,安靜的,瞳孔渙散的,無生機的。
顒的笑容裡簡直要溢位無奈來,他再度低頭吻嬰勺:“嬰勺慢慢等的話,我說的所有事情都會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