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淩晨,顒赤著上半身,坐在床位沙發上。
又是朝霞,浮麗飄渺的光透過一層玻璃,一層紗簾另加一層略微遮光的靛藍色窗簾,迷濛似霧地在室內氤氳。
昨晚太累著嬰勺了,因此顒離開床鋪後沒多久,嬰勺就直接在床上陷入深眠。
被子只蓋到他腰部,他的上半身一塌糊塗,幹涸的血痕、吮吸的紺紫、指頭掐出來的青斑、牙印……諸多痛恨與慾念與愛撫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未隱沒在枕頭中的半張臉上,也是胡亂塗抹的血跡,頭發散亂。
要是不說,第一眼看過去還以為是兇殺現場。
顒在心裡冷笑。
阿蒙在外敲了幾下門,問他是否要處理公務,顒告訴他自己暫時被革職了,未來一段時間都不會處理公務。
阿蒙不走,囁嚅幾秒又問:“嬰勺吃不吃飯呢?”
“等他醒了吃,你先下去。”
顒關上門,重新側躺在床上,將渾身血糊糊的嬰勺拉進懷裡——可能真的太累了,這樣子他都沒有醒,綿長規律地呼吸撲在顒胸膛上,顒不知道第幾次伸手掌住他的頭顱輕輕摩挲。
下午三點多,嬰勺從床上坐起來,一眼便看見了床側一直盯著他的顒。
剛清醒,嬰勺有些怔愣,盯著顒看了會,腦子稍微清醒些時就立刻移開目光。
顒問他:“昨晚累嗎?”
嬰勺閉口不言。
顒又說:“還在賭氣嗎?”
嬰勺打了個哈欠。
花臉像貓咪一樣。
於是顒笑了笑,嘴唇上結的痂崩裂,血珠滲出來:“嬰勺,你還在賭氣的話,告訴我我那天說了哪些你不願意聽的話,我一一向你道歉,好不好?”
嬰勺揉眼的動作一愣,嘴角毫無預兆地垂抿下去,突然跪起來抓住顒的肩膀,聲音沙啞的,絕望地叫:“誰要你道歉!誰要你的道歉!誰要你的道歉!”
顒被他搞得怔忪,眨眨眼才抬手抓住他的胳膊按住他。
顒不知道這又是怎麼了。
昨晚做到末尾,嬰勺哭的架勢簡直像以前亂葬崗中找家人屍體的乞丐,一種完全崩裂、全然無望的哭泣。
顒用手捂他的嘴,讓他別咬自己,或者咬他,都沒有用處。顒突然覺得心悸,他被嬰勺的哭聲鬧得心悸。
他活了上千年,還從沒有過這種感受,哪怕是最開始的一兩百年,法力淺薄,被大妖追殺時躲在樹叢後面獨自等死,也沒有這種感受,可是昨晚突然就有了。
他心裡突然冒出來個想法,就是他必須立刻向嬰勺道歉。
無論他自己認為自己是對是錯,他都要立刻道歉。
因此他在做愛的末尾,開始不斷拉下嬰勺用來擋眼睛的手臂,輕聲在他耳邊說對不起。
可他猜嬰勺根本沒聽到,因為嬰勺的哭聲一點沒削減。於是他匆匆結束了最後一次,打算好好跟嬰勺說話。嬰勺卻在轉眼之間就失去了意識。
現在嬰勺醒了,他要重新說一遍,嬰勺卻再次崩潰地哭叫起來——這究竟是為什麼!
顒按制住嬰勺,不管心裡怎麼想,打定主意先讓嬰勺冷靜下來:“好吧,好吧,沒人要我的道歉,沒人要我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