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落座,就聽得駿馬嘶鳴。
一路風馳電掣,速度極快。
車廂密閉,別無旁人。
徐姑姑和範敦都被甩在外頭不許跟,姚令喜還以為章栽月又會動手動腳,然而章栽月除了解下鬥篷給她披蓋,忽然間人模狗樣,端端安坐,氣質恢複了平日裡的清雋。
“小殿下你記住,聖上廢太子,只是測試群臣反應,為太子殿下揀擇賢能,你入宮面聖,切莫無端指責。”
他話鋒來得險峭,姚令喜聽言看去,對上他儼乎其然的表情,一時竟也錯愕:
這番說辭,究竟是在哄我別揭發他,還是他當真如此以為?可若要費心欺哄,他又何須帶我入宮?
心下正思量不清,章栽月雲淡風輕,又道:“至於我大婚夜種種愚蠢舉動,我會親自向聖上稟明。”
聞言,姚令喜瞠目結舌,更是難以置信。
“我會一五一十,稟告聖上,從前是我愚不可及,沒查清事實就妄下判斷,險些害你性命。”
說著,章栽月兀自搖頭,似在嘲笑自己無知,再看回姚令喜,他目光灼灼,無比認真:“我會求聖上再將你賜給我,倘若聖上問你是否願意,你要說是,小殿下。”
一聲輕喚,他眸光閃爍,似是囑咐,也像央求。
驕傲的男人,猝不及防顯露脆弱,似在乞求她,姚令喜心中一悸,說不上是厭惡還是別的情愫,總之她有四哥了,她的身心,都託付給四哥,從五歲初見,九歲開竅,她一直惦記他到現在,終於成功拿下,可以鑽進他懷裡撒嬌,至於別的男人——
“否則,”章栽月突然打斷她沉吟,眯縫眼像是知道她在想誰,忽然俯身發狠:“否則我會給太子殿下使絆子,你看著辦吧。”
“咳!”
“咳咳咳!”
姚令喜差點被一口老血嗆死!
扶腰拍著她的背,章栽月表情陰鷙,尤嫌不夠,繼續報複她當著自己面想男人:“你得給我生個像你一樣的女兒,有此大喜,我方能呈請聖上,將咱們女兒的表舅,從禁苑裡挪出來。”
一口女兒,一口表舅,章栽月言笑晏晏,威脅來得毫無徵兆。
生女兒的什麼的,也太過具體。姚令喜根本不信他。
哪有人幾天前還處心積慮害她全家,短短幾日,又對她産生非分之想?
更何況章栽月口中的楠圖,才貌雙絕,遺世獨立,哪有人喜歡過那種姑娘,轉眼就移情別戀?
她不相信,就像她永遠不可能背棄四哥一樣,沒有人會輕易舍棄摯愛。
章栽月那麼不可一世的男人,如若不是想利用她穩住姚氏一族,在聖上面前博個好名聲,那麼他種種異常,就只能是那個原因。
想通關節,姚令喜不為所動,太子確實被廢,但她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入宮面聖,正好試探聖上意圖。
心思輾轉,她毫無兒女情長,一步一步,清點為東宮複位可以走動的棋子。
對此,章栽月渾然不覺,一念耐心撫背,確認她順過氣,轉單手扶腰,變成雙臂環抱,再次沒忍得住,攬她入懷,耳鬢廝磨。
他是真喜歡黏著她。
從她的發絲第一次纏在他腰間,聞到她身上的桂花清香。
從她第一次坐在懷裡,悄悄咬他耳朵,與他相視而笑,他就想這樣,貼著她,挨著她,他的手要在她身上,他的唇要在她面頰,他絕不鬆手。
只不過這次,姚令喜的身子,既不軟,也不綿暖,側臉直視章栽月的眼睛,她冷冷譏笑:
“章栽月,你是不是覺得,你好像喜歡我?
低頭認錯,家産給我,回門的體面給我,為我母親費心盡力,又到聖上面前痛改前非,做這一切,你心裡,是不是特別踏實?”
是。章栽月幾乎沖口想應,想說你終於看見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