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佛教折了一隻靈狐,且又讓出三千道場,供我教廣納信徒,那女仙只收了影子,不費一兵一卒,晉升十二金仙。”
青帝看著袁頌若有所思的臉,忽然惋惜地長嘆了一口氣:“有狐綏綏向西去,待見明月第幾重。”
似是自言自語,又似在點他機鋒。
“你們世人總是嘲弄猴子撈月,可一旦身在局中,總免不了做那隻貪心的猴子。”
“猴子撈月時,並不知道自己撈的只是水中月,他只知道,自己掛在樹梢,再往前夠一點點,就能攬月入懷,無數次地攪碎月亮的倒影,卻還以為,明月正在奔他而來。”
“真是……”青君大概是覺得可笑,便低低地笑出聲,喟嘆道,“可惜可嘆又可悲。”
他看著袁頌。
看著這一個幾百年來都無人問津的魂靈。
輪回百世,再堅毅虔誠的生靈,所有的記憶和執念都在一碗又一碗孟婆的黃湯裡煙消雲散。
青君放下茶盅時,盞身輕斜,漏了點茶湯潑在紅案木幾上,晃動的茶漬映出袁頌出神思索的臉,朦朦朧朧似一張狐影。
“你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你應當知道,我要同你說什麼。”
良久的沉默,像一柄蜿蜒的白刃,割碎所有盡在不言中的隱晦暗示和勸阻。
袁頌忽然深吸一口氣,抬起眼,果決而堅毅的目光一瞬不瞬,擲地有聲地說“我不甘心”。
“……”
“阿青是喜歡我的,我能感覺到,我也很確定。”
“我不管她有沒有心,也不管她到底是石頭做的,還是別的什麼,但她的忘川裡,一定有我的倒影,會因為我的所思所想,而泛起漣漪。”
這半年多來,無數個結發共眠的夜晚。
送給他的蛇鱗。
交換的那三顆湯圓。
喂到他嘴邊的糖葫蘆。
收下他贈予的發簪,並用千樹花燈回禮。
阿青應當是喜歡他的。
可能沒有他喜歡得那麼多。
但是隻要有一點點,他都死而無憾,都會覺得痴心值得。
青君微微一怔,旋即笑嘆著感慨,說:“果然還是年輕。”
只有雙十年華的少年郎敢肖想白頭,待他達天命時自會自慚形穢。
只是言盡於此,他多說無益。
意氣風發的少年人,還是要再栽一次跟鬥才會死心。
似乎是覺得他一個聰明人不該這樣冥頑不靈,又似乎是在可憐他。
青君的臉上,仍舊掛著那副寬容溫柔、好似長輩包容不懂事的小輩那般的淡笑,靜靜地看著他,溫和道:“那好,你去問她願不願意跟你留在這裡。”
“……”
“如果,她還願意回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