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喬道:“多謝夫君費心。”
@一直以來,每當他為她做了點什麼,哪怕事再小,她也不會忘記向他道謝。
魏劭本已經習慣了她和自己說話的這種方式,從前也未覺得有何不妥。
不知為何,此刻他卻忽然覺得,她那一聲一聲的“多謝夫君”,聽起來是如此的刺耳。
他的腦海裡,不由浮現出上午花陰下她那張爛漫的笑靨,略一遲疑,朝她稍稍靠近了些,聲音放低:“蠻蠻,我們是夫妻往後你在我面前,想如何便如何,不必與我見外,更不必事事都要向我言謝”
他覺得自己有些辭拙了,彷彿根本無法表達自己的所想,略微倉促地停了下來,望著她。
小喬似乎一怔,隨即笑了,抬眼柔聲道:好。我記住了。"
喬平丁夫人和大喬一道將魏劭送出了大門。
魏劭請喬平留步。
@喬平昨夜喝多了,今早也是剛起身不久,但精神看起來卻很好,神采奕奕,笑道:“難得你來,原本無論如何也要多留你些時日的,只是我聽女兒說你洛陽事緊,我便也不好再強留了,只能盼著下回你來再多住些時日了。今日無論如何,我是要送你出城的。”
魏劭忙推辭。喬平堅持。
丁夫人笑道:“君侯匆匆才過一夜便走,臨行還是勿拂了郡公的一番心意。他騎馬不便,坐車卻無妨礙。車已備好,便在外頭了。”
魏劭看向小喬,見她含笑,微微頷首,只好道:“有勞岳父了。"
小喬將父親攙扶上馬車,叮囑了一番隨行的管事,自己立於門口相送,看著魏劭在馬背上數次回頭,一行人身影漸漸變小,最後終於和載了父親的馬車一道,消失在了視線裡。
喬平將魏劭一直送出了西城門外,又去十數里地。魏劭下馬,再三請他歸城,喬平方止步,命人將自己扶下馬車,微笑道:“我有些話,早想面告於你,奈何從前一直尋不到機會。昨日終於得見,不想今日你便又要上路。趁此機會,可否一敘?”
魏劭道:“岳父不必客氣,這邊請。”扶了喬平的手,引他到了道旁。
雷炎看出喬平應是要和君侯私下敘話,令隨行歸隊,領著遠遠等候於側。
魏劭道:“岳父有何吩咐,但講無妨。”
喬平轉過臉,讓魏劭引自己面向北。
魏劭不解,但依他話而行。
喬平迎著北向野地吹來的風,便雙膝跪地,以額叩頓,畢恭畢敬,深深大禮。
魏劭一愣,道:“岳父這是何意?”
喬平叩頭完畢,方從地上起來,鄭重地道:“我代我喬家之人,向先虎牙將軍和先令兄之英靈遙叩為禮,不敢求寬宥,方才叩頓,乃是出於我的感激之心,為老夫人,也為君侯之寬容。”
魏劭轉頭,望著北向的一片茫茫曠野,閉唇不語,神色變得凝重。
喬平緩緩道:“當年先是我喬家之過,令先虎牙將軍父子罹難,舊痛未消,而今因我失察,險些又致使魏梁將軍蒙難,我心中之愧疚,實是難以言表,君侯之大度,更令我無自容之地,先是將我兄長頭顱歸還,令他得以全屍落葬…”
“岳父不必掛心,”魏劭忽淡淡地道,“我本非寬容之人。你我今日之所以能立於此敘話,也全是因了蠻蠻之故。”
喬平長長地吐出胸中的一口氣,道:“這便是我想對君侯說的了。當初我兄長做主,以婚姻求好於魏氏,既是抱著消除當年怨隙的想法,更是想借君侯之勢,於強敵環伺之下保住兗州。我長兄盤算精明,但當初,我卻是捨不得將我女兒這般匆忙出嫁的。我膝下只她一個,她母親去世後,我便也無別所求,只盼她日後能結一門如意姻緣,能得丈夫愛惜,一生順順遂遂,便是我最大心願。後情勢非我之力能夠控制,我無可奈何,只能將她嫁與君侯”
魏劭慢慢地轉頭,注視著喬平。
喬平也無覺察,繼續道:“我也不隱瞞。魏喬兩家結下如此深的芥蒂,倘若設身處地互換,我自問恐怕也做不到能善待對家之女。是以蠻蠻初嫁,有段時日,我極是牽掛”
“君侯你有所不知,她自小被我和她母親嬌養,她母親不幸早去後,我對她更是視若掌上明珠,於教養處,未免就有失盡職。我恐她嫁後,不能恪盡婦道,更不能結好於夫家之人。我始料未及的是,徐夫人竟如此仁慈厚愛,對她多有照應,更蒙君侯不棄資質愚鈍,待她體貼入微,如今因了她的一句話,君侯便放下事情親自送她歸家,凡此種種,令我欣慰之餘,更是慚愧,不吐不快,原來當初我之疑慮,全不過是我以己心,度人之腹罷了!"
魏劭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