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夫人長嘆一聲:“老不死的聽了張浦之言,投了劉琰!那個劉琰今日就在家裡!”
喬慈驚呆了。
昨日,喬越迎劉琰入兗州,召家將部曲以君臣之禮拜之,隨後稱,與喬平共同議定,率兗州效命漢帝。
因事出突然,眾人當時無不驚訝,且這兩日,都未見喬平露面,未免有些疑慮。
@劉琰當日曾冒險救幼帝脫離虎口逃出了洛陽,不料路上幼帝因病重駕崩,隨後才被王霸董成等漢室舊臣擁為新帝,是為漢室正統之君。
此事天下人盡皆知。
如今他到了兗州,家主喬越又口口聲聲以漢臣而自居,自己這些人,倘若有所質疑,便是公然忤上,甚至會被視為謀逆。
是以最後,眾人都隨喬越向劉琰行了君臣之禮。
“伯母不懂何為天下大事,只知道老東西聽信張浦投了劉琰,應是遭你父親反對,遭他算計了!兗州已被劉琰所控,平日聽命你父親的家將,昨夜連夜都被撤換。你萬萬不可衝動,等逃出去向你大姐夫報信,叫他來救你父親!否則再耽誤下去,我怕你父親要出事!”
喬慈兩隻拳頭骨節捏的格格作響,胸膛劇烈起伏,勉強控住情緒,點頭道:“多謝伯母告知,我有數了。伯母請快離去,免得要受責怪。”
丁夫人道:“老東西無情無義,不認我的女兒女婿,我也不拿他當丈夫,還怕他什麼責怪?外頭守衛近百,出去還有重重關卡,你一人無論如何也是逃不走的。你可挾持我殺出去。”
喬慈立刻拒絕:“我怎可置伯母於險境?”
丁夫人搖了搖頭,慈愛地撫摸了下喬慈的髮鬢,道:“放心吧。老東西雖早和我沒了夫妻情分,但料他也不敢當眾痛下殺手。等出了城門,你自管逃走便是。”
見喬慈彷彿還在猶疑,又怒道:“你父親生死未卜,兗州又落入旁人之手,你若再被困死在這裡,莫非真想喬家就此絕於老東西之手?”
喬慈雙目蘊淚,朝丁夫人下跪,叩首道:“伯母大義,受侄兒一拜!”
丁夫人神色方緩了下去,扶他起來,從身上摸出一把暗藏的刀,遞過去道:“你挾持我,出去便是。”
喬越聞訊,帶人趕到,見丁夫人被喬慈以刀架頸,兩人已到大門內的照壁旁了。
數百軍士,圍住了喬慈和丁夫人。@喬越氣急敗壞,分開士兵衝了上去,喝道:“慈兒,你想做什麼?快放下刀跟我回去!”
“我父親如今何在?你叫他出來。等我見了他,自然跟你回去。要打要殺,由你做主!”
喬慈盯著他,一字一字道。
喬越一時心虛,說不出話。
一旁張浦忙道:“公子勿衝動。快些放開夫人……”
“我和我伯父說話,你是何物,也來插嘴?”
喬慈叱道。
張浦面露尬色。
喬越定了定神,道:“壽筵那晚,你父親後來喝多了酒,回去路上跌了一跤,正摔中腦門,以致於昏迷。慈兒你放心,伯父已經請了良醫正在救治,不日便能好轉。你且放下刀,先隨我入內,我帶你去探視”
喬慈眼底掠過一道暗影,一語不發,轉頭挾著丁夫人繼續朝門口去。
軍士平日本只服喬平喬慈父子,今日出了這樣一幕,雖不明所以,但心裡無不向著喬慈,何況還有丁夫人在他手上,哪裡會有人真的去攔?不過虛擺個樣子,幾乎一路放行,任由兩人到了門口。
喬慈喝令開門。
張浦焦急,命軍士阻攔。
軍士被驅,漸漸又圍了上來。
丁夫人忽停住了腳步,轉頭高聲道:“陛下,我知你在近旁!你如今是漢室天子,九五之尊,卻可還記得少年落難之時寄居我家,當時我是如何對你的?我也不敢圖陛下的回報,只是此刻我被我侄兒劫持,他必要出城,他伯父卻不肯放。他若出不去,必定對我不利。陛下一向有麟鳳芝蘭的美名,我聽聞陛下於琅琊稱帝之時,天下民眾更是起舞而歌,贊陛下為不世出的仁善之君!我知喬越聽從於你。螻蟻尚且惜命,何況人乎?懇求陛下念當日情分,救我一命,我感恩不盡!”
丁夫人平日深居簡出,難得露面,此刻這一番話,卻字字句句,彷彿入了人心。
軍士竟隨丁夫人的目光紛紛回眸,彷彿劉琰真的就在身後似的。
一時,擠著數百人的喬家大門之內,不聞半點聲息。
片刻後,劉扇從照壁後轉了出來,附到喬越耳畔,低聲吩咐了一聲。
喬越心有不甘,卻不得不從,惡狠狠地盯了丁夫人一眼,勉強道:“放他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