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璟本還在慶幸提前得到了訊息,正考慮著如何防止趙京尹給自己難看,沒曾想再次中了墨菲定律的魔咒,越不願看到的事情,便越是容易找上門來。
前番已經說過,今次的宣旨堪稱意義重大,規格很高,而且聖旨有著不可侵犯的神聖性質,眼下竟然讓人給搶了!
這可不是偷,而是正大光明的搶!
搶聖旨這等聞所未聞的事情,竟然就這麼發生了,而且還打傷了王念恩,這就有點讓人頭疼了!
貴州城收復之後,地方防務仍舊由寧西軍在負責,但作為軍鎮,寧西軍也有自己的駐地,有自己的行政區域,有自己的百姓需要去管理,他們總不能常駐貴州城。
所以寧西軍已經開始漸漸將防務交給趙宗昌,楊璟的皇城司人手,也主管情報,而搜尋韋鎮殘餘主力以及白牛教餘孽的任務,也都是皇城司的暗察子們在執行。
可以說,如今貴州城乃至整個矩州,都由趙宗昌和楊璟當家做主。
在此期間,竟然出現了聖旨被搶,大太監被打傷的事件,若上報到朝廷,對於趙宗昌和楊璟而言,可都不是什麼好事。
趙宗昌也就罷了,身份是個公開的秘密,便是城破之後仍舊留守,頗有投敵之嫌,這位通判仍舊穩如泰山地坐在通判的交椅上,地位無人能夠撼動。
而楊璟雖然位列首功之臣,但上頭的封賞還沒有下來,出使大理的正使身份又莫名其妙被人搶走,想要為他爭取折獄郎官職的宋慈又被放到了廣東,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針對楊璟。
如今再出現搶聖旨的大事件,對楊璟就更是不利了!
宗雲和董尚志正在辟穀閉關,楊璟也沒辦法叫上宗雲,陸長安等暗察子也都出去辦事了,宋風雅正打算收拾東西回家看望父親,這一路上也不太平,說不得要讓風若塵等人護送著回去。
楊璟本還為班底漸漸壯大而感到欣喜,如今發現自己很快又要陷入無人可用的地步,也難免有些唏噓。
不過事情緊急,楊璟也就沒顧得上這麼多,趙宗昌手底下還是有著不少能人輔佐,楊璟換了一身衣服,披上禦寒的大氅,便與趙宗昌趕往驛館。
這驛館並不算遠,就在貴州城外十里處,是專門為官員停留做準備的,趙宗昌和楊璟坐著馬車,不多時也就趕到了。
此時正值下午,因為這幾日天氣還不錯,暖陽高照,雖然冬日入夜比較早,但此時夕陽如火,照著那座小驛館,倒也別具風情。
只可惜驛館前頭已經跪滿了人,竟然都是驛館的差人,其中還有不少提前到此接待宣旨隊伍的地方官員和諸多雜役,約莫三四十人,就這麼跪在驛館前頭。
監管著他們的,是數十紮甲禁軍,身強體壯,氣質肅殺,似標槍插天般偉岸,如雕塑坐地般堅毅,儼然是禁軍之中的精銳,雖然只是儀仗,但都是從殿前軍裡頭千挑萬選出來的,堪稱大宋的門面!
而驛館旁邊的小小馬廄,沒辦法蓄養數十匹高大的北地駿馬,這些比禁軍身價還要高的駿馬,就散養在馬廄四周的圍欄裡頭,時而低頭飲水吃料,又有一些閒散地篤篤而行,還有高昂著頭輕輕嘶叫,彷彿一下就讓人心血激盪起來!
此處的驛丞是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正如寒竹一般傲立著,並沒有下跪,他的面前卻是捂著額頭不斷**的大太監王念恩。
而王念恩的左首處,一名四十餘的官員負手而立,那長長的帽翅顯得格外惹眼,想來應該就是趙京尹了。
楊璟見得這帽翅,心中不由生疑,按說他們抵達驛館已經大半天了,禮部官員都已經入城,而禁軍也已經卸了鞍轡,將馬背上的甲包和儀仗重兵器都放好,便是王念恩,也只是穿著常服,這趙京尹卻仍舊穿著正式的官服,實在讓人有些不解。
趙宗昌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勁,趁著沒下馬車,便朝楊璟低聲道:“楊大人,一會兒便由本官出面,一概事體,有本官頂著便是。”
楊璟不由心頭一暖,因為趙京尹和王念恩分明就是奔著他楊璟來的,今番藉著聖旨被搶的事情,說什麼也不會放過他楊璟。
而趙宗昌深諳官場,對楊璟又有過調查,不可能不清楚這一茬,眼下他要出面,是在保護楊璟,將火力都引到自己身上。
楊璟也沒有回答趙宗昌,兩人從馬車上走下來,那些個禁軍當即嘩啦啦分開來,為首一名抬手撫胸,給趙宗昌低頭行禮。
這禁軍虞侯是隨行的護軍,非但保護著聖旨,更是往後與趙京尹一道出使的護軍,身份地位明擺在臺面上,可仍舊要向趙宗昌行禮,這就讓楊璟更加篤定趙宗昌的身份,證明陸長安等人的調查結果,並沒有錯。
王念恩正斜斜躺考在一張椅子上,他捂著額頭,左手衣袖被撕裂了一些,耷拉著一條被撕開的碎布,而趙京尹則稍稍抬著下巴,目光一下子便落到了楊璟的身上。
楊璟察覺到趙京尹的目光,同樣抬頭,只是目光相觸,便感受到了趙京尹那滿是敵意的眸光。
這趙京尹也是四十餘歲,保養得極好,丰神俊逸,倒也頗顯氣度,只是顧盼之間不怒自威,有著上位者的長久養氣功夫,積威甚重。
王念恩見得趙宗昌,當即從椅子上站起來,帶著哭腔便上前來行禮道:“十四先生您總算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