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璟想的沒有錯,宗雲和董尚志等南無派弟子,確實要離開了,因為佛道辯論的時間要看著差不多要來臨,他們必須要趕回北方去了。
今番辯論的地點在大都,嚴格來說還不算大都,因為此時還是蒙古帝國,忽必烈還未正式建立大元朝,大都也就是北宋時期的燕京,後來的北京,此時大都城還沒有開始大規模擴建。
因為路途遙遠,他們必須及早啟程,而宗雲與董尚志達成了諒解之後,即便為了師父王道明,他也不得不去參加這次辯論,可惜楊璟是沒有機會見識一下這次盛會了。
這佛教傳自印度,是外來的教派,屬於夷狄之教,而華夏乃中天之國,素來認為夷狄蠻戎文化低落,不當可信,本土道教作為衛道者,與佛教之爭是由來已久了。
從漢朝開始,魏、晉、南北朝以及隋唐宋元明清,兩教之間的爭論從未停歇過。
西晉之時,道士王浮乃作“老子化胡經”,簡單來說就是你們這些大和尚,其實都是我道家神仙的徒子徒孫,這也成了兩教爭論陷入白熱化的焦點。
隨著歷史潮流的發展,統治者的政治需要或者百姓的盲目崇信,兩教互有勝負,幾乎算是交替著引領百姓的信仰。
到了宋時,王重陽創立全真道,五代掌教李志常,也就是丘處機的弟子,尹志平的同門師兄弟,由於侵佔佛寺,破壞佛像,又將“太上混元上德皇帝明威化胡成佛經”以及“老子八十一化圖”刊印出版,宣揚老子化胡學的說法,惹得少林寺大和尚福裕發火,才有了這次辯論。
如果歷史軌跡沒有發生變化,這次辯論會讓全真道走向衰落,再也無法重複榮光,更沒辦法再重返巔峰。
因為辯論以全真道失敗告終,蒙古汗勒令燒燬了道德經以外幾乎所有道經,元憲宗最後的皇帝,包括元世祖忽必烈,都下詔彈壓全真道,全真道從此一蹶不振。
也就是說,如果不出意外,宗雲和董尚志今番北行,實在是前途堪憂。
宗雲心裡似乎也有些愧疚,因為他沒辦法陪同楊璟出使大理,有種臨難脫逃的意思。
然而楊璟卻看得很開,雖然今番出使有著不小的危險性,但這件事關乎到全真教的生死存亡,宗雲選擇離開也是無可厚非。
再者,官家透過內等子來警告楊璟,讓楊璟不要跟武林人走得太近,尤其是全真道士,此時宗雲等人離開,對楊璟而言未嘗也不是一件好事。
見得宗雲有些不太敢接觸他的目光,楊璟只是笑了笑,也不顧董尚志在外頭,一把摟住宗雲的肩膀,嘿嘿笑道:“這次可要加把勁,可不能丟臉!”
宗雲見楊璟故作輕鬆,心裡也不由一暖,卻是說不出話來。
楊璟想了想,便朝宗雲說道:“我好歹也是師弟,說什麼也要出一把子力,師兄,師叔,二位且跟我來。”
宗雲和董尚志也不知楊璟賣什麼關子,便跟著楊璟離開了房間,走出院子,不多時便繞到了左首小花園旁邊的一個小院裡。
董尚志和宗雲一看,便見得王不留正在書房裡教楊艾男擺弄算籌。
見得楊璟三人到來,王不留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摸了摸楊艾男的頭,這才走了出來。
楊璟看到王不留臉色不太好看,心裡卻有些暗喜,朝王不留道:“這些日子,王老辛苦了,也多虧你教導艾男,這小子進步神速啊...”
自打與楊璟相遇相識之後,王不留對楊璟從來都是很恭敬,每次都稱呼楊璟為楊大人,只是這一次,他卻有些不冷不熱。
“楊大人說的哪裡話,這小子天賦異稟,有著赤子之心,純淨清澈,實在是少見的奇才...老夫能夠指導他,也算是一場幸事。”
楊璟也知道王不留對楊艾男是真心付出,不由點頭道謝,這才說明了來意。
“王老,想必你也知道,師叔和師兄要去北方參加佛道辯論,王老見識廣博通曉百家,我想...想讓先生陪著他們一併北上...”
宗雲聽得此言,心裡也已經開始有些猜測,因為他總覺得今日的王不留,無論氣度還是言行,都有些不同往日。
就像王不留每次都稱呼楊璟為楊大人一般,楊璟自打認識王不留之後,便一直稱呼王不留為先生,從來都是恭敬有加。
而這一次,楊璟稱呼王不留之時,這種恭敬的姿態就更加明顯了。
董尚志南無派的掌教真人,此時王不留散發出來的炁場截然不同,他沒道理看不出來。
只是在場四人就像揣著明白裝糊塗一般,誰也沒有說破罷了。
如果他和宗雲沒有猜錯的話,楊璟之所以要讓王不留陪著他們北上,自然是因為王不留對他們有幫助,否則王不留年紀一大把了,楊璟哪裡肯讓他再承受舟車勞頓之苦。
而聯想到早先楊璟讓魏無敵發動白牛教的人滿天下搜尋陸地神仙白玉蟾的事情,他們心裡其實已經有了篤定的想法,說不定楊璟一直是騎驢找馬,要找的陸地神仙,只怕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
王不留讀過書,參加過科舉考試,當過道士,遊歷天下,可謂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楊璟有什麼問題,似乎都能夠從他那裡得到答案。
他的人生經歷,乃至於他的學識和涵養等等,除了如今仍舊在巴陵楊璟家裡安養天年的老妻子,所有的一切都與白玉蟾是那樣的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