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代更迭,滄海桑田,每個時代都有不一樣的主流理念,不過在中原皇朝之中,儒家思想佔據主流的時間還是比較多的,到了南宋這會兒,已經是兩程與朱熹的理學佔據了主導。
這天上地下都講究一個理字,用朱熹的話來說,這個世界還沒開創之前,理就已經存在了。
小到一個家庭,男主外女主內,就是一個理。
大到一個國家,武將保家衛國開疆拓土,文臣治國安邦利國牧民,這也是一個理,如果亂了這個理,國家也就距離滅亡不遠了。
雖然楊璟對理學沒有太高深的理解,也不想去理解什麼,但他也知道,一座城池淪陷之後,官員仍舊高坐衙門治政牧民,富戶仍舊坐擁土地壓榨百姓,百姓仍舊渾噩度日不知覺醒,卻將一個教書育人的老夫子綁在城門口示眾,這樣的世道是真的不太對勁的。
當他感受到老夫子的目光,將那木牌上的別字改過來,再看老夫子淚流滿面之時,楊璟的心裡也非常的不好受。
想要攻下一座城池並不難,難的在於讓城池裡的人接受失敗,甘願屈服。
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的血性,為了保衛家園,沒有誰甘當喪家之犬,沒有誰願意卑躬屈膝去為奴為婢,抵禦著蒙古人的漢人如此,為了祖先之地而反叛的苗人也同樣如此。
只能說世事有對有錯,但很多人只看立場和輸贏罷了。
楊璟今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就在韋鎮仙的眼皮底下轉悠,也是如履薄冰,即便有心要救寧春鬱,顯然也不是一時半刻能夠做到的。
也好在孫二孃等人都是喬裝易容的高手,他們才得以相安無事的進城來。
韋鎮仙雖然勒令嚴防死守,城門只准進不準出,嚴加盤問,但周遭武林人士和草莽遊俠都聞風而投,各地百姓和蠻族也都不斷往貴州城來,再加上白牛教的大量信徒,以致於貴州城每日都接收著大量的入城者。
韋鎮仙要的就是這種效果,想要一呼百應,從者如雲,壯大聲勢,自然不能關起門來,這也給了楊璟等人入城的機會。
這城裡戰亂雖然已經平息,但絕對算不上井然有序,白牛教的人四處傳教,搭個神壇就當街宣講,信徒五體投地,唱經聲傳遍大街小巷。
江湖武林的草莽英雄則在飯館酒樓裡吆五喝六,青樓裡浪笑尖叫不絕於耳,整座城市不分晝夜,都在享受著勝利的歡喜。
漢家商人戰戰兢兢開著店鋪,喝醉的武林莽夫和蠻族叛軍動輒拳腳相向,械鬥頻發,桌椅店面被毀那是常有的事,賒賬耍賴白吃白喝更是成為了常態,許多店鋪乾脆關門歇業,一家子人躲在後院裡頭,瑟瑟發抖,提心吊膽,聽到拍門聲就嚇得魂飛魄散,心中懊惱當成為何沒有豁出勇氣,跟著林勳等人逃難。
至於那些大戶,早早便拿出糧食銀錢,往韋鎮仙這邊送,甚至利用自己的商路,給韋鎮仙購置鹽鐵等違禁品,從而得到韋鎮仙的庇護。
這世道是亂了,但手裡頭光有打仗的兵可不成,還要有種軍糧的農夫,要有各行各業的手藝人和買賣人,所以許多人雖然度日艱難,但也只能艱難度日。
貴州城亂象橫生,楊璟也早有心理準備,林官畢竟在貴州城經營多年,望南風酒樓已經成為了韋鎮仙宴請豪俠的首選,自然不能去,但林官也不是沒有門路,不多時便將楊璟等人帶到了一家小客棧,與當初穆小英的三碗倒有些相似,此時也是關門閉戶。
林官也不拍門,到了後門處,取出一隻陶笛,嗚嗚吹了起來,過得片刻,便有一個老管院開啟了門,帶著諸多夥計小廝,給林官夫婦見禮,激動得眼淚一大泡一大泡地蓄著。
有了安身之處後,楊璟便讓眾人好生歇息,他則與宗雲,在林官的帶領下,將貴州城都走了一圈,基本情況算是瞭解清楚,這才回到了這處小店。
人都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講的不過是個燈下黑的理兒,楊璟也知道這是劍走偏鋒,但不得不冒險嘗試,也只有這樣,他才能夠及時掌握韋鎮仙的動向,判斷他的下一步行動,尋找他的破綻以及收復矩州的法子。
當然了,楊璟心裡也清楚,寧西軍的援軍很快就會抵達,韋鎮仙是主動出兵,還是被動守城,直接關係到戰局的走向。
而嶽州軍那邊的東西送過來之後,同樣需要有人去接應,雖然事情都已經交託清楚,但楊璟終究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為了確保能夠收復貴州城,最穩妥的策略自然是尋找內應,就如同韋鎮仙攻陷貴州城那般,從內部再將他們攻克收復!
想要在貴州城裡尋找內應,楊璟也沒有太多選擇,蠻兵和少數民族的弟兄們,是想都不用想了,至於漢人麼,甘願留下來的,要麼與韋鎮仙有利益牽扯,要麼都是不敢反抗的軟蛋,想要策反都不太現實。
至於白牛教那些信徒,早已被白觀音洗腦了,想要撼動他們的忠誠,更加不可能。
唯一能夠爭取的,或許就是那些個武林高手和草莽英雄,大大小小的幫派和武林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