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璟這才回過神來,坐起身子道:“沒事,想事情太累了,在地上躺會兒…”
“旁邊不是有張小榻麼,睡上面多好,地上涼,會得病的…”夏至一邊幫楊璟撣著衣服上的灰塵,一邊帶著心疼抱怨著。
楊璟敲了敲她的腦袋道:“小榻上太舒服,一沾就要睡著,還怎麼思考問題…這地上雖然冰涼,但躺著不容易睡著…”
夏至聽得此言,眼眶頓時紅了,將頭深深地埋了下去。
楊璟察覺到不對,當即將夏至拉過來,撫摸著她臉上的淚水道:“丫頭你這又是怎麼了,無端端地哭什麼呀?”
夏至抬起頭來,滿眼心疼地直視著楊璟道:“少爺…你何必活得這麼辛苦…自打當上這個推吏,你就沒著過家,整日東奔西跑,還要受死,水裡來火裡去的,這都是為了什麼呀…”
楊璟聞言,心頭不由一暖,這夏至丫頭已經成了孤兒,在她心裡,楊璟的家應該就是她的家,她也一直幫楊璟整飭料理著這偌大的莊園,將這莊園打理得漂漂亮亮的,可惜楊璟每次都住不了幾天。
“為了什麼?”這個問題讓楊璟陷入了沉默。
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小法醫,即便穿越到這個時代,除了那口勘察箱和還算過得去的身手,也就沒太多東西能夠拿得出手。
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什麼救世主,更沒想過要力挽狂瀾,讓這個時代延續下去,即便明知道南宋會滅亡,漢人會遭遇滅頂之災,他也沒想過自己能夠拯救這一切。
他只能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不都說,興,百姓苦,亡,百姓也苦麼,楊璟雖然有心,但也不敢大言不慚說要為百姓做些什麼。
他想擁有自己的力量,想要在這個特殊的時代倖存下去,如果能夠保護好身邊的人,如果能保護更多的人,自然更好。
所以他必須一直走下去,反正這輩子就是賺來的,不拼搏一把,又怎麼對得起這從頭再來的人生!
其實他的心裡也有目標,但太過遙遠,這人就是這樣,每時每刻唸叨著自己的目標,會發現目標太過遙遠,自信要受挫,人也會變得倦怠,漸漸也就放棄了。
只有不斷埋頭努力,不斷往前走,哪怕每天只是一小步,當你突然抬頭,再往後頭看一眼,會驚喜地發現,呀,原來我走了這麼遠。
所以楊璟並不是沒有遠大的理想,只是他不想正日用這種遙遠的目標來提醒自己,這樣會患得患失,想要得到長足的進步會更加的困難。
夏至見得楊璟久久不說話,還以為自己的話讓楊璟不開心了,當即抱歉道:“少爺…對不起…”
楊璟颳了刮她的鼻子,溫柔地笑道:“沒什麼對不起的,你楊大哥是個閒不住的命,我呢,也沒什麼遠大志向,就是不想閒著,跟一條鹹魚一樣整日裡躺屍,這樣的日子又有什麼意思…”
夏至見楊璟說得親切,又恢復了笑容,便也跟著笑道:“可也不能太苦了自己,外頭的人都說了,連知縣大人都沒你忙…”
夏至這句玩笑話倒也提醒了楊璟,自己終究只是個推吏,繡衣指使的身份又不能擺在檯面上,很多時候確實需要注意一下言行,否則會給人喧賓奪主的感覺,奪了楊知縣的威風。
雖說楊知縣和他都不在意這些,但處世之道不都這樣麼,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或許你做的是一回事,到了別人眼裡又是另一回事,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還要更加低調才好了。
念及此處,楊璟也摸了摸夏至的小腦袋道:“知道啦,人小鬼大,明明就是個孩子,怎地跟老媽子一樣囉裡囉嗦…”
夏至早已習慣楊璟的脾性,也喜歡楊璟跟她開玩笑的方式,可聽到楊璟說她是個孩子,要麼就是老媽子,從來不將她當成女人來看,夏至也難免心裡難受。
不過她已經不小了,在楊璟家裡做事,什麼都要自己做主,已經讓她變得更加的成熟穩重,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言行無忌,所以很多話也只能憋在心裡。
楊璟卻好像看出了什麼來,突然變得嚴肅,撫摸著她的臉,壓低聲音道:“別急,好好長大吧…”
夏至的心思被看穿,臉色頓時滾燙起來,心裡頭燥熱難當,抬起頭來,微微嘟起的小嘴粉紅溼潤,彷彿在鼓勵著楊璟。
楊璟也看得有些呆了,在那昏暗的燈光之中,夏至丫頭彷彿真的長大了一般。
而正當此時,外頭卻響起兩聲乾咳,王鬥粗著嗓子稟報道:“咳咳…大人,唐衝帶著鹿姑娘回來了…另外,上回那個陸掌櫃在外頭求見大人…”
一聽說鹿白魚回來了,楊璟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彷彿適才被夏至丫頭勾起的莫名衝動,都轉移到了足夠成熟的鹿白魚身上,而陸長安的求見,也有種雪中送炭的感覺!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