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師的道心被打碎了,自此知道了自己和真正大才之間巨大到了絕望的差距,自此不再有追名逐利之心,只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回到了家鄉,傳授後人。
但是,現在這個安寧溫和的女子,和他記憶中那個精緻冷淡如木偶雕塑的形象卻又有一種巨大的差距,羽君約已經告辭離去了,她穿著些稍微厚實的衣裳,回到了住處的時候。
看到了桌子上放著的一封信。
羽君約怔住,她摘下了手掌上的手套,那皮質的手套之下,竟然不是如眾人以為的,一雙白皙修長的,可以捏緊銀針,可以撫琴清幽,的美麗的手掌。
而是木石機關所制之物,上面還可以看到細膩的木質紋路。
這種機關的質感,一直從手指開始蔓延到了手肘。
她就是帝王之家的樂師,年少成名成才,被應國帝君的二皇子姜遠所看重,姜遠彼時表現的極愛其才氣,可在四五年前,為了對彼時那位金吾衛少年郎下手。
卻也不惜將她雙臂斬下,當做禮物送給了那位少年郎,是篤定了那位救鬼市的少年郎心中有惻隱不忍之心,要她在背後下毒還他,只是卻未想到,當日機緣巧合,那少年竟然揹著她一路去了鬼市之中,且求來了一雙手臂。
自此之後的數年,她都跟著當時救助她的那位墨家長老管十二,行走於四方,後來在這裡定下來了。
只是,管十二雖然年老,雖然已經是白髮蒼蒼了,胸膛當中的那一股秉烈的氣息還在,縱然是蒼老,仍舊是少年的意氣風發還在,那腰間的墨家之劍,猶自還在這天地間長鳴。
這天下還未曾平定,這世上還有不公,這世上還需要公道。
只要此心不老。
那麼墨家的弟子就會馳騁於這天地之間。
君可見,天下烽火白髮墨家郎。
管十二之前聽聞應國境內,出現了百姓被欺辱屠戮的事情,於是提起了手中的墨家劍,再度踏上了前行的道路,而羽君約的武功尋常,只在這裡,救助百姓。
無論是提起劍踏上四方,還是撫琴之清幽,為百姓診治傷病,無分大小,皆為墨家。
墨家子弟之中,怎會有輕重尊卑之分?
只是這一封信來得比較急,和約定的時間早了許多,羽君約擔心,拆開信去看,發現老師在裡面說道,他已經成功前去解救了那些百姓。
在信箋當中,提起現在應國國內出現了許多的豪雄崛起。
天下大定的時候,四方的人都能夠把自己的野心壓抑下去,但是一旦這天下風雨飄搖,朝廷的管控能力逐漸變弱,這些往日被大國壓制住的野心和慾望,就會如同烈焰一樣出現。
並且瘋狂地蔓延和燃燒起來。
亂世,導致了這些人的野心不受控制的爆發。
而這些人的野心也如同火焰,焚燒天下,引導著這天下,走向亂世。
到底是孰因孰果,卻也分不清楚了。
這些所謂的草莽豪傑,並沒有讓百姓跟著他們走的氣魄,但是卻又有提起劍,在這亂世中奪一個功名富貴的貪慾,要和國家的正規軍隊爭鬥的話,他們需要後勤,需要勞動力。
“亂世之中,有幾人能有為民之心。”
“不過只是以蠅頭小利,掠奪百姓,為自己前驅,朝堂需要百姓和人口,叛亂者也需要,雙方爭鬥,各為自己,百姓為大勢所裹挾,猶如兩股洪流,各自方向相對沖擊,被這大勢洪流卷碎。”
“最後也只不過換一個跪拜的人。”
“我等已經把百姓救出來了,過程中雖有些危險,但是遇到了一位老朋友幫助,已算是平安,本來該要回去修整,只是遇到了一個特殊的事情。”
“秦王頒鉅子令,召天下墨家入秦,我要去看看了。”
“君約你雖入墨家,但是長於醫術,去與不去,你可以自行選擇。”
“管十二留。”
旁邊墨家弟子用來傳訊訊息的飛鳥站在了羽君約的肩膀上,親暱地蹭著女子的臉頰,她看著老師的信,道:“真的是,老師做事也好,說話也好,都這樣的風風火火。”
“多少年都沒有變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