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寧侯依舊反對:“悅合衣武源門外叫嚷,京裡風聲已起。這個時候讓悅離進京朝拜,不是擺明瞭朝廷不信她?
悅離能坐上巫族族長位,可見其巫女身份無疑。她執掌巫族,嚴格遵守族規,未有逾越,更沒撕毀巫族與朝廷簽署的協議。朝廷有何理由插手巫族內務事。”
“她是韓鈺之女。”蔣重強調。
沐寧侯駁斥:“巫族尊女,她從母。再者,大學士大概忘了,先帝雖奪了輔國公府的敕造,但並沒有誅滅韓氏。謀逆之罪,按律法,輕則誅族,重則滅九族。”
一文官走出:“先帝是顧念情分。”
孟安侯實在忍不了了:“要真謀逆,就沒情分可言了。先帝留著韓家人,是因他心裡存疑影,也不信韓家會謀逆。”
坐在殿上的皇帝,賞了老東西一個眼神。這話說的不錯,算是給以後墊了個底兒。
一眾朝臣爭得面紅耳赤,早朝又是不了了之。連著六天,都是一樣。當百官以為皇上偏向守諾時,一道聖旨下,要悅離來京朝拜。
立時間,外界眾說紛紜。沐寧侯急急進宮請見,可惜這回皇帝沒見他。他候在乾雍殿外直至天黑宮門要落鎖,才不得不離開。
後宮沐貴妃聽聞,特下廚準備了皇帝愛吃的菜,還備上美酒,著人去乾雍殿請。皇帝沒來。她親送去乾雍殿,皇帝倒是允了她進殿。
“您在生氣?”
“你既知道朕在生氣,就不要提不該提的。”皇帝放下調羹,拿巾子拭嘴,冷然道:“自悅合衣告悅離乃韓鈺之女起,沐寧侯就不斷地在提醒朕,巫族自治。可他忘了,率土之濱莫非王土。”
沐貴妃離座跪下,眼裡生淚:“皇上息怒。”
“朕也提醒你一句…”皇帝丟下巾子,站起身:“後宮不得幹政。”手背到後,“你回吧,今晚朕就不留你了。”
沐貴妃紅著眼離開乾雍殿的事,僅僅半個時辰,滿宮裡便都知道了。
皇後高興不已:“終於叫本宮等到了。沐瑩然不是仙兒,她也有色衰的一天。咱們瞧著吧,皇上厭棄起一人,能厭惡到根兒上。沐寧侯府的好日子…快到頭了。”
聖旨一路疾馳,於二月初六抵南塑。巫族正好暗裡轉移了最後一批老弱。悅離接旨,卻未準備上京,只寫了摺子將悅合衣之事細述,請皇上明察。
摺子才被送離三天。夜裡,靜謐的黑水林突然響起鳥叫。睡夢中的悅離似有感知,湊了湊鼻子嗅了嗅,雙目睜開,一拗起身,神情冷肅。快手穿好衣服,戴上頭冠,取了族長號角,匆匆往景臺去。
上了景臺,聞風。確定有股不屬於她們的味道入侵,她不做遲疑,立馬將堆在一旁的幹牛糞丟進塔燈,撒上燈油點燃,再拿起號角,深吸一氣吹響。
嗚…嗚…
整個巫族都動了。號角聲歇,悅離往匪鵲嶺的方向看了一眼,毅然下了景臺。情況有變,異動來的比預設的要早一月。好在該送走的人都送走了。
黑水林,萬鳥捉食。一群夜行衣持刀劍快速穿越。與此同時,匪鵲嶺的守衛也發現了南塑那方的火光,忙去稟報。僅僅百息,五百鐵騎離匪鵲嶺,急往南塑。
黑水林裡,偶有慘叫。夜行衣只半個時辰就抵巫族族地。族地靜悄悄,藉著月色,可見到處都是破瓦罐。
甘草裡,一隻足有三寸長的紅背蜈·蚣在快爬著,一點一點接近人腥。夜行衣警惕著四周,慢踱步,意欲深入族地。
一隻白蛾,落到一夜行衣耳上。夜行衣驚懼,猛然甩頭,吸引了些注意力。紅背蜈·蚣悄默聲地爬上鞋履,不過三息,一聲慘叫打破了寧靜。
被蜈·蚣咬了的那位,露在外的皮子肉眼可見地灰敗。此情激得一眾夜行衣頓時暴戾,上千人齊聲怒吼:“殺…”握緊刀劍沖入族地。
氣息難隱,更何況這行夜行衣都是好手,不多會便發現了人跡。激戰觸發,悅離一杆長·槍戳穿一人,厲聲斥道:“你們是什麼人,南塑地是爾等想來就來的?”
沒人答話,夜行衣招招致命。即便巫女極力拼搏,還是節節敗退。悅尚韓斬殺一人,橫穿抵擋下落的刀,救下一族人。
悅上越同樣使長·槍,直擊一夜行衣門面。夜行衣急退,長·槍挑落他的面罩。見無眉白臉無須,悅上越喊道:“娘,宮人。”
聞言,悅離殺掉一人,轉眼看去,一個不慎臂膀被偷襲一劍。她恨極:“皇帝…”
嘶吼驚到跟來掠食的鳥,頓時翅膀撲稜聲陣陣。悅尚韓橫掃一劍,示意族人後撤。
兩方對峙,悅離怒目,後槽牙咬得吱吱的,靜默兩息,她驀然嗤笑含淚痛斥:“既然皇帝不仁,那就不要怪我巫族不義了。”左手一揮,一本明黃絹布冊子飛出。她越起一·槍斷了冊子,“族規不再,殺…”
一聲刺耳尖哨響起,周遭沙沙。激鬥中的夜行衣頓時汗毛直立,突覺渾身不對…
巫族一路北去。南境軍五百鐵騎趕來時,所剩不多的夜行衣突然示弱,僅幾息就被巫女殺盡。
“巫族族長悅離可在?”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南境軍主帥洛凡山問。
巫族速速東逃,悅離留音:“皇帝想要絕我巫族沒那麼容易。此仇不報,悅離甘受蠱穿心經。”
南塑亂了,境邊百姓恐懼,有些不顧南境軍規勸,已經收拾家當準備北上。流言乘風擴散,都在說皇帝欲絕巫族。沒幾天悅離上訴的摺子抵京,朝堂上又是一番爭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