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只響起一聲嘆息。
“果然。”洛長安輕聲嘆,“每一次,這些話,無論說多少次,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樣的。”
皇上錯愕一瞬:“你說什麼……”
為什麼說,每一次?
“不過,十三年前的真相已昭於天下,天亮起時,百姓會在城樓下等著,等一個最終的交代。”洛長安並不同他解釋,轉過身,便有兵士走入。
棋盤砸落,棋子叮咚落在地上,擊起一片清脆之音。
含混不解的,探究的一聲聲問。
洛長安不答,只是垂眼看著被押在地的他,輕聲道:“洛淮,你親眼去瞧瞧便知,你從來都沒能代替他,更成為不了他。”
姜滿走入宮門時,天際已顯出晨光。
宮道寂靜下來,冷風刮過,帶起一片令人發寒的血腥氣。
有屍身,也有血。
姜滿從中走過,始終面色平靜,並不因沾染在衣擺的血跡亦或腳畔的屍身而驚惶。
她步履匆匆,穿行過一條條宮道,像是走過一場荒唐故事的收尾。
東宮已重新寂靜下來,晨風旋繞過空蕩蕩的庭院,姜滿一眼瞥見坐在院落一角的影子。
她的腳步才動,洛長安抬起眼來。
“該是我去迎你的,你怎麼先來啦?”
姜滿走過去,挨著他坐下,挽起他的手。
“想你了。”她將他的手捂在掌心裡,學他說話,“想到你在這兒,離我好近,想快點來見你。”
院落不知什麼時候明亮起來,天光照落,竟燒起大片絢爛的霞光。
洛長安笑著,扣緊她的手指。
手指交纏著,彼此的體溫很快融在一起,他仰起頭,看向天盡頭升騰而起的雲霞:“瞧,你一來,天就亮了。”
姜滿倚在他肩頭,應他:“是啊,我見到你,天就亮了。”
永泰十四年,十四年前死傷無數的筠山一劫重提,西山別苑牌位林立,盡是故人遺骨,三法司共同審理,調出舊時卷宗,結合宋老夫人與薛錦玉的呈辭向姜宋兩家重新取證,審問參與當年事,如今已成階下囚的鄭將軍,亦請太後出面,最終定論。
當年筠山,確是洛淮與長公主做局算計,姜侯爺代先太子遇害,宋家女宋清晚為護先太子妃墜崖而亡。洛淮手持兵符,或利誘或威迫,魚目混珠繼任皇位,羅織宋家罪名,扣押先太子妃於皇城,並追殺先太子至太康,最終致其身亡。
幸而先太子的親生血脈尚存,南安王在弒親仇人身邊臥薪嘗膽十餘年,暗中籌謀,一朝返還燕京,昭洛淮罪證於天下,誅其於城樓之上,萬民矚目,終報弒親之仇。
三月,新帝洛寧行登基大典,立年號熹平,冊封姜滿為後。
新帝的登基大典未循祖制,洛長安堅持己見,將封後與登基的典儀合二為一,放在了同一日。
百姓皆說,皇上如此,是愛重皇後,二人良緣早定,年少夫妻,情深意篤。
亦有人說,是皇後不遠萬裡獨身一人自南安而來,以身涉險,籌謀佈局,為皇上開前路,以定天下,成今日之局,皇上自然要給她至高的禮遇。
不過,不管是何種說法,都逃不出帝後情深,琴瑟和鳴的佳話。
帝後不喜人貼身服侍,本以為只是常日如此,卻不想典儀當日,清晨,明華殿殿門緊閉,將本該入內服侍的宮人都關在了外頭。
姜滿心裡裝著典儀的規程,夜裡睡得不算安穩,早早就醒過來。
洛長安卻比她醒得更早些,撥開床帳,已是梳洗裝扮好的模樣。
姜滿樂得他這樣早,坐在妝鏡前,任他拿起黛筆,為她描眉點畫。
微
弱的癢意掃在面上,指腹輕柔抵在下頜,直至畫過眉眼,點過口脂,洛長安無聲無息地繞到她身後,為她梳理長發。
“洛寧。”
姜滿端坐著,望著鏡子裡垂著眼,細細梳順掌心長發的洛長安,輕聲喚他。
他今日有些反常,雖為她點妝,為她盤發,所為與往日別無兩樣,卻始終沉默著,一言不發。
洛長安抬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