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嘉沅被她逗笑,又正色幾分,“其實我每每提及兄長到北地從軍,與將士們共同徵戰報國,心中想的卻都是,若我也能同他一樣就好了。”
姜滿微斂睫羽。
熙國從前不是沒有過遠戍邊關的女將,但放眼望去,百年間不過寥寥。
法令雖從未明令限制女子參政從軍,但多年以來,人心中的規矩卻已約定俗成,所有人不言不語,卻都心知肚明。
顧嘉沅騎射出眾,又生於武將世家,前往北地於她而言已比絕大多人容易,但若想做到如她兄長那般,卻太難了。
顧嘉沅又道:“我自幼隨父兄一同習武,手中握的是馬韁與刀箭,口中唸的是兵書典籍,眼裡最多見的便是父親練兵點將的樣子……但我知道此路艱難,別說是前往北地,顧家,我父母親的膝下只有我與兄長兩個,如今兄長離開燕京,我再前去,家中便只剩母親一人了。”
姜滿心中五味雜陳。
同樣是自幼習武,武藝出眾的人,身為長子的顧嘉序可以盡力去追求自己想要的,顧嘉沅便要留在燕京,困守一生麼?
二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了一會兒。
顧嘉沅看出姜滿逐漸低落的心情,抬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不說這個了,我聽聞秋獮的事有了結果,你知道麼?”
姜滿抬起眼。
顧嘉沅靠近她,悄聲道:“我也是聽兄長說的,圍獵場近日換了一批守衛侍從,因猛獸傷人,原本在圍獵場的那些人都於昨日深夜被秘密處決了。”
姜滿心頭一震。
好狠辣的手段。
而能下令處決眾人的,用慣了斬草除根手段的,唯有坐在高位上那一人而已。
顧嘉沅退回去,自顧自地喝了口茶:“不過也巧,昨日處決過圍獵場的人,長公主今日便離開了燕京。”
姜滿點頭:“嗯,聽聞她今晨天不亮時入宮辭行,現在這會兒該已走出很遠了。”
顧嘉沅嗤笑一聲:“救駕有功……還真是叫她撿了個天大的便宜,太康的事鬧得那樣大,原來只消在陛下身前擋一擋就能輕飄飄折過了。”
姜滿隨她嘆一聲,垂了垂眼。
救駕有功……確是個脫身的好辦法。
見她再次出神,顧嘉沅又問:“長公主既已經離開,曲家姐妹是不是可以見面了?”
姜滿回過神,面上這才掃去些凝重,露出笑意來:“秦世子三天兩頭問我便罷了,你怎麼比他還急?”
顧嘉沅彎著眼睛隨她笑:“幫人幫到底嘛。”
正說著話,青黛叩門走來:“姑娘,有信。”
姜滿接過,看著熟悉的空白信封,問:“是靜法寺來的?”
青黛點頭稱“是”。
姜滿拆開信件,看見宋洄的筆跡,眉頭卻蹙緊了。
信中所寫,宋老夫人忽染急病,請她前去城外相助。
顧嘉沅觀察她的神色:“怎麼了?靜法寺的信?你平日裡還去求神拜佛?”
姜滿目光沉沉:“是長公主送來的。”
顧嘉沅一驚:“長公主?說什麼?”
姜滿折起信紙:“城郊,她請我過去呢。”
顧嘉沅的神色頓然緊張起來:“那怎麼辦?你與她打過交道?她找你會有什麼事?你要去麼?”
姜滿思及信中所寫,猜想其中大概有詐。
她猶豫一下,又思及長公主的性子,生怕會與宋家祖孫二人的安危相關,還是點了頭。
顧嘉沅果斷道:“我與你一同去。”
姜滿搖搖頭。
顧家與宋家從前並無來往,顧嘉沅的父親又是沈將軍麾下的人,幾方一貫沒什麼相幹,顧嘉沅沒必要與她蹚這趟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