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侯府戒備森嚴,她們跟不去,說好了,等她獻舞,王玄莊的人會護送她們離開。
紅珠雙眼腫得厲害,路上幾乎天天偷著哭,啜泣:“娘子,你不要去,進城的時候,我聽說那個檀侯吃人。”
還曾忍不住作嘔。
纓徽卻愈發平靜、決絕。
來之前,她只當是為了阿兄,為了謝家爹孃、燕燕,也為了崇潤。目睹城中慘象,以及百姓口中的惡魔行徑,她突然有了種使命感。
舍我一人飼虎,而活命無數黎民,何其幸哉。
說來有趣,曾經面對阿兄胸懷天下的壯語,她只覺絕望,如今卻與他靠攏了。
終究是謝家的良善在她身上生了根,長成參天大樹。
纓徽拿起擱在桌上的匕首。
這是王鴛寧送給她的。
多好,匕首上沒有雕刻虎狼,雕刻了仕女,女子也能代表剛烈,也能上陣殺敵。
她邊撫摸刀鞘上的凸稜,沖白蕊和紅珠說:“若真念著我,就聽我的話,拿著銀兩好好生活,我不逼你們嫁人了。自己能過好就好好過,遇見喜歡的就嫁,全都隨你們。”
她有了種奇妙的預感,這世道不會一直糟糕的,終有一日會撥開雲霧。
主僕們正說著話,門被敲響了。
紅珠匆忙抹幹眼淚去開,是蕭垣。
十三殿下是棋局中不可缺少的。
當年浴血驍勇的太.宗皇帝曾留下玄甲軍兜鍪,後來藩鎮作亂,聖人為壯聲勢,將之賜給了在前往浴血的荊王。
荊王彌留之際,留給自己最喜歡的後輩十三殿下。
蕭垣離京時並沒有帶走兜鍪,但有什麼關系呢?他熬了幾夜趕製出一頂,只要經由他手送出的,假的也是真的。
“韋妹妹,你看。”
蕭垣獻寶似的,端出了兜鍪,紅羅珍珠的明光戰盔,戴上它,能遮住大半張臉。
纓徽接過來,聞到了一股似有若無的薰香。
上乘的掖廷薰香都是淡淡的,彌久留香。
這香是崔君譽弄來的。
配合纓徽獻上的酒,就是劇毒。
蕭垣說:“穩妥起見,韋妹妹要對外稱病幾日,我先將兜鍪獻上,讓那老匹夫放在寢閣裡聞上幾日,等他聞夠了香,再獻酒。”
纓徽問:“如何能保證他會將兜鍪放在寢閣裡?”
“多稀奇。國朝的皇子親自獻上象徵祖輩榮耀的兜鍪,陣前奪盔是奇恥大辱,是將整個王朝的尊嚴都鋪在腳下,他不日夜欣賞,難道還鎖起來嗎?”
纓徽揶揄:“殿下身為太.宗的子孫,倒真是想得開。”
“太.宗的子孫……”蕭垣面露嘲諷:“太.宗的子孫若是爭氣,何至於今日,藩鎮割據,宵小橫行。”
他頓了頓,又道:“我可沒有說李都督,他還算可以,災時開倉,徭役不繁,至少幽州沒有餓殍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