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潤目光空緲,半晌,才在高兆容的懷裡呢喃:“她是不是不喜歡做妾?”
崔君譽終於忍不住。
指著李崇潤罵:“你可別豬油蒙了心,再為這麼個沒情沒意的小女娘去退王家的親!王玄莊剛九死一生替你打下幽州城,眾將都眼巴巴地看著,你要是幹那過河拆橋的事,就等著眾叛親離,自掘墳墓吧!”
他捋了捋白花花的下髭,又沖斜睨他的高兆容道:“高娘子,我知道你心疼七郎,捨不得在這個時候責罵他。但孩子大了,有些事拎不清,咱們做長輩的不能不給他講道理。他不再只是都督府的七郎,他是陳王外孫,是我們大家九死一生扶持的少主。”
崔君譽性子急躁,口齒伶俐。
放完了狠話,又朝高兆容低頭:“娘子要是覺得我多管閑事,犯上胡言,我這就磕頭告罪。”
高兆容忙去攙住他。
她想要辯解,又不知從何說起。
嘴唇開合數回,最終無奈嘆息:“崔先生,您明知道我絕無此意,何必拿話刺撓我。說到底,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我不多求,只求將來他若是錯了,您有十鞭子要落下,我替他分擔五鞭子。”
崔君譽順臺階下來。
冷哼:“您何必如此,誰也不欠他的。”
李崇潤抬手揉了揉額角。
閉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已盡是淩厲。
他道:“崔先生,姨母,我先說好,我要派兵攻打易州。不是為什麼兒女情長,而是必須要打。”
百裡外的易州官驛裡。
謝世淵在澹臺門上插了小旗。
抬頭朝薛昀道:“待幽州城內安定,李崇潤必揮軍攻打易州。”
薛昀一驚,忙道:“我是國朝派來駐守潼關的將軍,他敢!”
謝世淵笑了笑:“幽州歷任都督幾時怕過國朝駐軍?”
幽州佔據重要關隘。
往來商貿繁榮,十分富庶。
又城牆堅硬,兵多將廣。
早就不將日益式微的周王室放在眼裡。
說句難聽的,哪怕李尋舟多活幾年。
如今就是檀侯也未必能壓制住幽州。
薛昀自然清楚自己與李崇潤的恩怨。
看看身側的纓徽,不免氣虛。
問:“謝將軍為何如此篤定,李崇潤要攻打易州?”
謝世淵將輿圖壓平整。
修長的手指掠過幽州附近幾座城池,“定、幽、檀三州鼎力,這平衡如今還不是打破的時候,新上位的幽州都督自然不宜冒險。而易州佔據範陽樞紐位置,連線糧道,為兵家必爭之地。這也是為什麼國朝當年寧可放棄三州,也要集全力維持對易州的控制。”
“李崇潤連弒兩兄,絕不是甘居人下之輩,他要與檀侯開戰,必先奪易州。”
薛昀覺得很不可思議:“他爹,他兄長都不敢開戰,他憑什麼敢?”
謝世淵道:“不是敢不敢,而是必須。”
“我剛才說了,他連弒兩兄。幽州並非禮法崩壞之地,此舉堪稱不義不悌,朝野必有微詞。剛剛上位的李崇潤急需一場大戰來助長聲名,重新整合朝野勢力,加強控制。”
他見薛昀又要問,先回答:“檀侯遠在千裡,且不好對付,而薛郎君剛剛率兵攻打了李崇潤的府邸,又駐軍易州,正好給了李崇潤出師之名。”
薛昀左右支絀。
世間事真是荒謬。
明明就是個毫無根基又嘴上沒毛的七郎君。
被兄長和禮法壓製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