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陛下。”吏部尚書低著頭,想了想,又道:“陛下,臣有另外一事要奏。”
“何事?”
“陛下登基已有兩載,如今大週四處也已逐漸恢複太平,日益強盛,陛下已過十九,是該廣開選秀,擇後宮為陛下開枝散葉了。”
此話一出,朝廷上眾人低著頭互相看對方神色,有將自家女兒送進宮這一心思的人可不少,可這位皇帝陛下卻一直沒這意思。
沒想到今日禮部尚書竟直接提了起來。
宋衍垂眸摩挲著手,低聲道:“朕記得,你兒子上個月在西市強搶民女,被苦主告上官府後,你夫人仗著你的權勢壓人,還砸了苦主一家的鋪子。”
禮部尚書身子一抖,直接跪了下來。
宋衍微微勾唇,話語輕和,“不必驚慌,朕只是想讓你先管好自家的事兒。想必這也是件著實叫人頭疼之事,這些時日你先不必上朝,好好歇息。”
禮部尚書一臉苦相,完全沒想到自己兒子和夫人的事兒竟鬧到了皇帝耳中,“……是,陛下。”
宋衍退朝後一直坐在太極殿中,沒有看奏章,也沒有離開,只是把玩著手上一隻新的玉毛筆。
手心昨夜又多了一條傷口,和曾經的疤疊加一起,盤根錯節,醜陋不堪。
獨坐了一個時辰,他又叫人上了烈酒,開始一壺壺喝著。
宋衍酒量不差,喝了半晌,意識竟愈發清晰,好在沈遙的面孔,在他腦海中也越來越清楚。
胡生從殿外入內,躬身道:“陛下,沈芯姑娘求見。”
宋衍眼皮微微跳了一下,猜到她因何事而來,便允了其入內。
沈芯進入太極殿中,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畫面。
俊美的男子斜靠在龍椅上,殿內金碧輝煌反射著光,在他身上映出一絲絲金色的芒。他嘴角一酒液順著下巴,喉結,流淌至衣襟內,眼角泛著一絲異樣的猩紅。
“陛下。”沈芯在下方行禮,卻沒得到回應,好似上方的男子睡死過去一般。
她心跳了兩下,站起身,主動一步步悄悄走上前,在龍椅旁蹲下。
“陛下?”
還是沒有反應。
沈芯蹙眉,正細細觀察,視線落在他的唇上時,宋衍忽然睜眼,視線刺在她臉上,叫她嚇了一跳,心底發涼,往後一挪,直接坐在了地上。
宋衍認出時沈芯,直起身子捏著眉心,閉眼緩了許久。
沈芯回過神,才扶著一旁的案幾站起,又往後退了幾步低著頭,“陛下,剛才綿綿時擔憂陛下,這才……”
宋衍輕輕“嗯”了一聲,抬手壓了壓,似乎在問她的來意。
沈芯低著頭轉了下眼珠子,雙眼很快紅了起來。
她緩緩抬頭,看進宋衍的眸子,聲音帶著強烈的哀痛,“陛下,綿綿都知道了,阿姐在長淅河失足,然後……”
一邊說著,她眼淚直接大滴大滴地滾落出來,砸在地上,發出“啪”的輕響。
宋衍忽然開口問她:“淅鎮見到沈遙時,你沒看出她異常嗎?”
“異常?”沈芯登時愣怔,“阿姐只是沒什麼口腹之慾,綿綿當時也只是努力開解她,後來也見著阿姐胃口逐漸上來。”
宋衍的黑瞳如暗夜黑豹一般,盯得她頭皮發麻。
沈芯是沈遙的親妹妹。
沈遙重視她,卻沒那麼喜歡她。
沈芯的野心,都表現在了她那雙眼睛裡。
沈芯低下頭躲開他的視線,聲音也變得細若蚊音,“陛下準備何時下葬阿姐?或許是該讓阿姐早些入土為安才是。”
宋衍依舊沉默,殿外的陽光忽然射了進來,刺了下他的眼。
明明地龍將太極殿烘得很暖,四周卻仍是寒冷得心髒在痙攣。
許久後,他終於道:“她沒死,她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