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 章 對他的一種挑釁
是夜, 沈遙回到府中後卻還是因著白日的場面精神恍惚。
錦書將煮過的白水倒了一些出來,遞給沈遙,“夫人這些時日嗓子可算好些了, 但郎中說每日還是得喝夠足量的水。”
沈遙接過後輕抿, 眨了下眼, “錦書,你在水裡放糖了?”
“沒有啊。”
“這水好像變甜了。”
“是嗎?”錦書拿過一個空杯, 重新倒入水喝了幾口後搖搖頭, “沒有啊,這水不還是和從前一樣。”
“怕不是夫人這些時日喝太多藥,如今吃什麼都是甜的。”
“或許吧。”沈遙想也是, 將喝完的空杯遞回。
錦書正想給沈遙再倒一杯時, 沒想到一時恍惚, 水竟澆了自己一手, “誒呀。”
沈遙見狀立刻掏出帕子遞給她將水漬擦淨, “你這幾日好像很累啊。”
錦書強撐著搖搖頭, “還行。”
沈遙:“你早些去歇息,今夜別守著我了,反正時衍這幾日都不回來。”
見她這麼說,錦書也不好拒絕, 便點上燻爐, 而後起身離開房間, 將門關好。
彼時也開始下起了雨。
人生病後, 便更容易多愁善感起來。
沈遙沒有親生父母, 兄弟姐妹,沒有任何記憶,對遠在揚州的義父義母極為陌生, 雖偶爾書信往來。
整個時府到現在除了風和雨,仍是寂靜無聲。
夫君總是很忙,又總是什麼都不與她細說。
今年雨水比往年異常多,入秋之際,屋外連綿不絕的雨伴隨著涼意,她半夜凍醒後,不願將錦書叫過來。
畢竟小丫頭這些時日為了照顧她也是盡心竭力。
支摘窗還開著,許是下人忘了關。
她自個兒起身到窗子前,卻沒想到屋外狂風大作,身體虛著,費了好大力才將其合上。
可這般費事後,身上的寢衣又被雨水打濕,頭發絲也黏膩在臉頰上。
從櫃子中翻了一件厚實的衣裳換上,又開始尋找多餘的被褥,她無意掃過被壓在最下方的那柄雨傘,擰著眉頭,最後還是選擇繼續將其無視。
多餘的被褥被放在最高處,她搬來椅子站上去,踮著腳卻還是拿不到,對自己頓時無語。
無力感驟然席捲全身,好像沒有別人,她什麼都做不成。
她忽然發覺,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學會了壓抑自己,剋制情緒,隱藏心緒。
不再試圖什麼都與夫君或是錦書傾訴,好似從某個時間節點開始,她雖然看似與夫君距離越來越近,甚至有了肌膚之親,可她與時府,與整個世界,又産生一條巨大的鴻溝。
至於那是什麼,即便她時常詢問自己,她也始終說不清,她也不知自己在犟什麼。
她如今所有的認知都來自於他,她對他的依賴程度或許超乎想象。
可當身邊出現數不清的疑點,她唯一可以依賴的人變得難以信任之後,她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上,還能相信什麼?
她的生活也是從何時起,開始變得小心翼翼,伴隨著自己是沉重包袱的自我厭棄,與逃避,寂寞,恐懼,全部交織一起,形成了一張複雜而混亂的蛛網。
而她是被蛛網所纏住的蛾子,毫無動彈之力。
沈遙看著夠不到的被褥,最後壓著情緒,跳躍了一下試圖去夠,卻倏然踩空,整個人從椅子上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