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恕我犯上
宋衍回到時府時, 已經過了盛夏最悶熱的一段時日。
潔白無瑕的廣玉蘭剛被雨水洗滌過,又偏偏帶著一點黃,雨水未幹, 葉上水珠墜落, 發出輕微的“滴答”聲, 彷彿擊在心絃之上。花香從遠處凝結,趕走肺腑中的空氣, 將過往的虛妄與心虛一併揉碎, 填滿了他的呼吸,壓得他心頭發悶。
沈遙此時一身淡紅圓領缺胯袍,頭發高束簪花, 腳踩軟靴, 手持木劍。經過長時間的練習, 曾經粗糙的劍術如今愈發流暢, 有了恢複到失憶前的勢頭。
宋衍頭戴金冠, 身著玄色華服, 背手,定定站在垂花門口,看著她練劍,倏然間, 鑽入鼻腔的廣玉蘭香在心頭無聲散去。
他清楚地感覺到, 隨著她一點點找回失落的自己, 他愈發抓不住了。
沈遙一個旋身轉體後, 地上積水飛濺, 終於收起木劍,往垂花門看去。
陽光正盛,可她看不清他黑眸裡的東西。
時隔兩個半月, 夫君竟還知道回來。
時府下人如今已經被訓得極守規矩,到了夜間,整個府邸安靜得只剩下蟬鳴。她時常坐在巨大而空曠的拔步床上,點著一盞小燈。
她時常懷疑自己戳破夫君梨花樹騙局的舉動是否正確,回憶裡,他的溫柔與欺騙交纏成繭,勒得她無法喘息。
燈在密閉的空間內將她的身影拉得很長,有一段時日,她要到很晚才能堪堪入睡。
可愧疚、怨懟、失望……通通撕扯到最後,終於被一種深沉的倦意碾得粉碎。
最後,她已無心再去追問真相。
無論他何時歸家,無論他是否在歸家時會帶回一個女子,朝著自己敬妾茶,她都不想再承擔這份委屈。
如今他回來了,身邊也沒帶著另一個女人。
他還沒向自己解釋梨花樹與廣玉蘭。
不過也無所謂了。
隔著花樹的香影與光斑,沈遙與宋衍對視片刻,收著木劍轉身離開,回了內院。
而宋衍這一路上建立起來的勇氣,包括他跳動強烈的心髒,頃刻間又化為齏粉,只留下一灘難堪的血水。
不過好在,她似乎還不知曉真相,而那寧梓謙也也蹤跡全無。
良久沉默後,他最終還是邁開步子,打算追上去,卻被錦書擋在內院外。
錦書將視線從緊閉的房門收回,低著頭,心驚膽顫道:“姑爺,夫人說她累了,需要歇息。還讓奴婢囑咐姑爺,一路舟車勞頓,先用膳沐浴,而後也好生歇息歇息。”
宋衍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不斷摳著左手大拇指指甲蓋,直到摳出血跡才終於停下。
他沉默地看著寢室許久,也沒看到沈遙的影子,最後攥拳轉身,直接又離開時府。
……
另一邊太極宮中。
沈芯震驚地看著面前的肖秦,“你說什麼?真的是個女人!你真的跟上陛下了?”
肖秦一身黑衣鬥篷,曾經先帝還在時,給大族做過一段時日的暗衛。後來宋衍入主長安,氏族盡數被屠,他因著在外任務的原因,逃過一劫。那之後,在城中做了收糞的青衣。
他斜眼輕哼,“小的在陛下回來後便暗中跟上了。沈姑娘莫不是看不起小的?”
“自然、沒有。”沈芯低下頭咬牙,清麗又單純的眼眸劃過另一絲不同尋常的暗光,聲音依舊溫婉,“可是、可是,陛下不是從來不近女色麼?”
銀鈴氣不打一處來,“姑娘,忘記奴婢與你說過的了?陛下再怎樣,也是個男人啊。”
“可陛下貴為天子,為何此番掩藏作為?不將其帶入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