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裴瑛起身後,便問起了千金布莊那邊的情況。
儘管阿彥同她說諸事順利,但劫天牢那麼大的事,她總覺得還是心有餘悸。
救回來的人,暫且藏在了千金布莊,此事到底還是與公主府有些牽扯,雖未留下什麼實證但她近日還需小心謹慎,以免招來懷疑。
她至今還不曾見過阿昭他們救回的那人,只聽阿彥說,傷得頗重。
落在長生殿手裡,也不知被折磨成了什麼樣子,著實可憐。
映歡姑姑派人去千金布莊打聽了一番,那人似乎已經救過來了,傷了嗓子,不太能出聲。
裴瑛也不免心生擔憂,命映歡姑姑將帶回來的布莊夥計喊過來,隔著簾子詢問了一番。
那夥計是顏姒的心腹,也曾去後院伺候過幾回,據她所言,那男子幾乎是遍體鱗傷,半張臉都毀了,瞧著著實可憐,但若是隻看另外半張臉,雖說有些憔悴,卻還是頗為好看的。
她說起那男子的眼睛下長了一顆痣時,裴瑛的臉色就變了,也顧不上什麼尊卑有別,掀了簾子便抓住那夥計細問。
夥計都一五一十地說了,映歡眼見著她的臉色從難以置信到驚慌失措,全然沒有平日裡穩重得體的樣子,當即命她去備馬車,趕往城南。
一路上,她都緊緊握著映歡姑姑的手,似是在怕什麼,又似是在盼著什麼。
馬車剛在布莊後巷停住,她便跳下了馬車,抓著夥計便問當日救回來的那人現在在哪。
映歡姑姑和顏姒在後頭追著,卻是攔也攔不住。
她一路直奔到後院,穿過景門,便望見那頭廊下,與顧如許並肩而坐的男子。
他的傷勢,似乎比阿彥對她講的還要嚴重,形容消瘦,憔悴得不像話,半張臉都蒙上了紗布,身上亦是傷痕累累,那雙曾經贏下武狀元的手,此時此刻,卻連茶杯都握不穩了。
即便他成了這副樣子,於她而言,心心念唸了五年的人,又怎會錯認?
之前聽司太傅那樣說,她幾乎都放棄了,可他竟然活生生地出現在她面前了,親眼所見,她的心都揪在了一處。
不知顧如許說了什麼,廊下的人望了過來,只一眼間,便怔住了。
他眼中湧動著錯愕與慌亂,彷彿再見到她,於他而言,並無歡喜。
顧如許看了看二人,心領神會地起了身:“你二人好好敘敘舊吧。”
說著,便在顧鐸驚愕的注視下走到了裴瑛身邊,淡然一笑,走出了院子。
顧鐸艱難地支起身子,打算避開她,可以他如今的傷勢,便是要走,也難以擺脫裴瑛。
見他背過身,裴瑛提著裙子奔了過來,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為何要躲著我?”她萬萬沒想到,好不容易盼回來的人,剛重逢便要避著她。
顧鐸此時的力氣,連掙脫她都做不到,只能別開臉,不去看她。
他愈是躲閃,裴瑛越是生氣。
“阿鐸!”她終於能喚出這個名字,再不是對著一番虛無的回憶,“你可知,我這些年都不敢奢望你還活著,甚至你都在我眼前了,我還是不敢相信!你能不能看我一眼,我等了你很久很久了……”
顧鐸的胳膊都在發僵,身後的人,是他記掛了好多年的女子,天曉得他是如何盼著能再見她一面,可他現在的模樣,最不敢見的,也是她。
“你認錯人了……”他啞著嗓子,試圖推開扣住他的那隻手。
他掌心也都是傷,粗糲得生疼,裴瑛卻是怎麼都不肯撒手。
裴瑛紅著眼,心中忽然湧起一陣委屈,明明這些年都能能孤身一人忍下來,可見了他,卻是恨不得將那些傷心都說給他聽。
“我日日誦經唸佛,好不容易才求得你回來,你當真連見都不願見我嗎?”她的聲音都帶了哭腔,彷彿只要眼前的人說個“不”字,她這些年的固執便全都會傾塌。
顧鐸能感覺到自己僵得渾身都在發抖,扯動了傷口,又滲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