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門終於關上了,廊下的燈還特意為她留著,待屋中燭火滅了,她才鬆了口氣,安心地合上眼。
其實這兒的確挺舒服的,尋一處好樹杈,還能架著二腿子,也無需繼續端著高饒架子,自在不少。且一朝風漣頗為安寧,畢竟在閻羅殿睡著,她還得擔心有仇家上門,而在這,她就只是“高人紅領巾”,有沈雖白這金大腿在,誰會找她麻煩?
頭頂青,背靠綠蔭,有吃有喝,實在舒服。
她一面思量著明日要教沈雖白什麼功夫,一面晃悠著二腿子,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夜色漸深,廊下燈火漸弱,門扉輕啟,披著外袍的沈雖白從屋中出來,走到樹下,步子輕到連一片樹葉都沒有踩破。
他抬起頭,望著掛在樹杈上的女子,她睡得很香,連臉上的面具搖搖欲墜都不曾發現。
望著她的睡顏,他就這麼出了神。
曾幾何時,似乎也有過這樣一番光景,只是那時的他們,還要無憂無慮些。
她時常這樣,讓人放心不下,卻又愛逞強,若是教訓她,必定要回嘴的,些軟話,多半也不成,故而方才,他索性先不勸她下來了。
她還是睡著之後,最是聽話。
他還沉浸在過往回憶中,她突然一翻身,直挺挺地從樹杈上滾了下來,驚得他趕忙伸手去接!心驚肉跳地看著落入懷中的人,這麼栽下來,她竟然都沒醒,咂了咂嘴,就這麼窩在他身上又睡了過去。
方才他若不在樹下,她怕是得狠狠跌一跤。
無論多少年過去,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似乎都沒法兒省心些。
但是又能怎麼辦呢?
她是十一啊。
他無聲地嘆息,將她抱穩了,將步子再放輕些,走進一朝風漣。
這屋子還算寬敞,將屏風挪過來,恰好能隔開內室與外室。他心地將她放在床榻上,扯來被褥,給她掖了掖被角。
她臉上的面具已然滑落了半面,再怎麼擋,也遮不住嬌媚的容顏,靜靜合著眼,眉宇間舒展著淡淡的笑意,似乎總算做了個安心的夢,再不似從前劍拔弩張的模樣。
他伸出手,接住了終究是跌下來的面具,蹲在榻邊看著她的睡顏,她稍稍動了動手腳,將被子踹開一半,在懷裡揉作一團,著實沒個睡相。
沈雖白無奈地搖了搖頭,眉梢眼角,全是寵溺的笑,輕輕地將面具又戴回了她臉上。
雖不知她為何要裝作別人來教他武功,但只要她在這,便足夠了。
離開了劍宗之後,她便一手建立起紅影教,江湖上不斷傳來的,只有她愈發變本加厲的惡名。當初死了只燕子都得難受好幾日的姑娘,如今殺人都不眨眼了。
武林傳聞,多有誇大之辭,他時常只聽信一半。
可關於她的,他卻是連一半都不敢信。
他認識的十一,絕不是那樣的女子。
便是普之下,無人信她,他也相信,她必定是有苦衷的。
受人謾罵的日子,總是尤為難熬的,她大概都憋在心裡,同誰都不提及。
如今她回到犀渠山莊,他便裝作什麼都不知,讓她過幾安生日子罷。
他點起一爐薰香,為她驅趕蚊蟲,又添了一味安神香,好讓她睡得更踏實些。
……
許是晚飯吃得太安逸了,夜半三更,顧如許一如既往地起夜,猶記得自己趴在樹杈上,迷迷糊糊中,還摸索了一下,晃晃悠悠地下霖,正疑心這樹杈怎麼這樣矮,她輕功還沒使呢,抬頭便撞上了木頭。
她倒吸一口涼氣,往後退了半步,詫異地望著眼前的屏風。
雕著木竹,繪著流水,上好的梨花木,還帶著淡淡的清香,若是沒記錯,她先前沐浴時還見過它……
但是這麼大的屏風,為何要搬到院子裡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她一臉萌比地繞過屏風,瞧見了躺在美人靠上的沈雖白。
半扇窗開,月光朦朧地照在他手背,賭是玉一般好看,他身上蓋著劍宗的玄袍,便是睡著了,睡姿也頗為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