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書起初患上雙向抑鬱那會兒,還有點人格障礙,經常會像個孩子一樣找湯沅玩捉迷藏,總喜歡躲在被窩裡,傻呵呵地偷著笑。湯沅會很配合地“找不到”,然後急得團團轉,這時候沈淮書就會從被窩裡探出頭,大喊一聲——“噔噔,我在這裡!”
面對那時候的沈淮書,湯沅總覺得世界是公平的,年幼時沈淮書陪他長大,以後他陪沈淮書老去,也算不枉一世父子的緣分。
這次他終於找到沈淮書了。
可是沈淮書不會再笑了。
沈淮書是他七年來堅持走下去的理由,即使一開始的那年真的很苦,他也沒有放棄,一邊讀書,一邊兼職,還肩負起照顧沈淮書的責任。四年前,他選擇重新走進魚龍混雜的娛樂圈也只是單純地想給沈淮書最好的治療。
每次被黑粉罵得狗血淋頭,被繁重的工作壓得快喘不過氣,他就會告訴自己:你不能放棄,你要等爸爸好起來,你不是一個人,這世上有個人愛你比你愛自己更多,所以你要努力,要努力掙錢,要努力優秀,要努力讓爸爸慢慢好起來。
可現在那個溫柔了一輩子的男人永遠不會醒來了。
“湯先生,關於沈先生的意外我很抱歉。”院長深深地鞠了個躬,“是我們的失職,您的要求我們會盡量滿足。”
“你拿什麼盡量滿足我?”湯沅驀然轉身,拽住男人的衣領,“為什麼要失職!為什麼要對他失職!”
“湯小沅。”時漸輕拍湯沅的手背,“先鬆手。”
“我只有他了,你們能不能把他還給我?”湯沅頹然地垂下手,像是溺水的落難者,過了拼命掙紮的時期,漠然地等著死神的降臨。
沈淮書的主治醫生是一名女oega,溫溫和和的中年人。
“沈先生是自殺的。”她抹掉眼淚,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洶湧的情緒,“小沅,真的對不起。”
湯沅沒什麼情緒波動,像一隻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麻木到連表情都凝固下來。
院長示意身旁的一位醫生出去,很快,保安帶著一個形容瘋癲的女人走進病房。
“哈哈哈,湯沅,你爸爸死了,難過嗎?”女人的聲音尖銳如蛇蠍,“難過的話你陪他一起去死啊!”
是劉姝,洛紙的親生母親,顧雲深的前經紀人。
“心痛嗎?湯沅,小洛自殺的那天,我也很痛!”劉姝狼狽不堪,眼神卻亮如星辰,閃著嗜血的光芒,“刀是我給沈淮書的,我還告訴他刺在哪裡不疼,我也教教你好不好?跟小洛割的位置一樣,不疼的。”
“不疼?”湯沅走向劉姝,笑得瘮人,笑得眼眶猩紅,“那我現在告訴你,怎麼死最痛苦。”
下一秒,他雙手掐住劉姝的脖子,咬緊後槽牙,手背上的青筋條條畢露:“為什麼要傷害他?他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為什麼所有人都不放過他!”
劉姝被他掐得面色紫脹,兩隻手胡亂向前抓。
“小沅,你快放手!”一直負責照顧沈淮書的劉阿姨撲上去,“沈先生要是知道了會很難過的,小沅,你不能這樣啊。”
“糖小沅,你冷靜點。”時漸扒開湯沅的手,沒費多大的力氣,強迫湯沅看自己,“她在激你,所以不要沖動。”
湯沅眼神動了動,機械地走回病床旁,扯開被子,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沈淮書身上,溫和地笑著說:“爸爸,我們回家,父親也回來了。”他抱起沈淮書,斂去所有神色,木訥地往外頭走。
劉姝瘋魔般地掙開保安的鉗制,在湯沅面前,帶著惡毒的詛咒,一頭撞向白牆。
血液汩汩流出,劉姝橫躺在湯沅身前,眼睛瞪得滾圓,猙獰駭人。
湯沅輕輕垂下眼簾,好似根本看不見一樣,漠然地抬腳跨過劉姝的身體,用力嚥下喉嚨上湧的鐵鏽味,眼前的黑霧越來越濃,好像要天黑了。
他脫力地跌跪下去,一縷鮮血順著唇角蜿蜒而下。
“爸爸,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