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全封閉式軍事夏令營對於一般孩子來說可能會覺得艱苦,但對我們這些常年在安青華壓迫之下的同學來說已經算是享福,夏令營的教練和老師的那些把戲同安青華比起來簡直太過小兒科,兩者之間何止相差一個太平洋的距離。
那幾天我格外幸福的體會到了久違的同窗情,同學們如同私下裡商量好了一般不再刻意孤立我,但凡有一點單獨說話的機會大家便會開誠布公,總而言之,同學們的想法一致,我們都極其討厭安青華便是。
週四團隊體能訓練過後夏令營的工作人員陪同體育老師來營地宿舍探望我,我迫不及待地跟體育老師分享這段時間同學們有多麼善待我,我口若懸河地跟體育老師動情描述脫離安青華管束的同學們真實性格有多麼生動活潑。
體育老師似個和藹父輩一般愛憐而又疼惜地聽我絮絮叨叨講完了全程,最後才開口說等下我可能需要協助他一起去城中幫營中採購後備物品,體育老師俯身問我願不願意為夏令營為他盡一份力,我小雞啄米一般頻頻點頭,我當然願意,畢竟這是我們事先做好的約定。
那天同去的還有我們班上另外一名同學楊哲,體育老師不知從哪裡弄來一輛車體龐大的皮卡,他說只有這樣的車型才能裝下我們需要採買的物品,我們去批發市場採購了大量的青菜、水果、還有飲料,貨箱不知不覺裝滿了大半。
返回路途中夏令營負責人打電話講家中倉庫裡存有一些體育用品,詢問體育老師是否樂意幫忙一起運送到營地,體育老師二話不說地拍拍胸脯應了下來。
我和楊哲隨即便在體育老師的帶領之下前往夏令營負責人位於郊區的別墅,網球拍,足球,籃球,我們都各自拿了一些,體育老師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盤說這些還遠遠不夠,地下室裡還有幾箱網球和羽毛球沒有搬出來,於是我和楊哲只好頂著毒辣的太陽結伴回頭去找。
別墅光線昏暗的地下室裡泛著一股陰冷潮濕的刺鼻氣味,窗外熾熱明豔的夏日與之相比簡直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我們兩個進去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體育老師口中所說的網球和羽毛球,我和楊哲正要一同返回去找體育老師確認具體存放位置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咔擦一聲清脆的聲響,遭了,地下室的門被人鎖起來了。
我和楊哲意識到事情不對一起大聲呼救,可那間別墅的位置實在太偏僻,任憑我倆喊破喉嚨都沒有任何人能聽見。
門旁灰突突的牆壁圓洞裡不知何時塞進一截兩公分直徑的塑膠管,白色氣體沿著黑色塑膠管飛速灌入封閉的地下室內,我和楊哲捂著口鼻強撐了一會兒便齊齊失去了意識。
待到再次睜開眼睛時我和楊哲已經被轉移到另一間屋子,我們手腕各自套有一隻泛著金屬光澤的鋥亮手銬,腳腕上束著鑲嵌有一排閃亮鉚釘的奇怪皮帶。
興許是過了一刻鐘,又或許是一小時,亦或是一天,正前方門口如同下集預告一般彈出了半截圓滾滾的肚子,那隻牛蛙身材的女人安青華緊接著便穿著緊身皮衣踩著細高跟神氣十足地出現。
“聽說你們都很討厭我?”那女人雙手抱在胸前清了清嗓子斜著眼問我和楊哲。
“你可以滾了。”安青華極其不耐煩地白了耷拉著雙肩尾隨在身後的體育老師一眼。
“遵命,主人。”體育老師竟然頃刻彎下關節如同動物一般膝行著爬出房門。
我和楊哲忽然意識到事情比我們預想之中的更加危險,原來那個平日裡慈眉善目的體育老師和暴虐成性的安青華竟是一丘之貉,原來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真正讓我依靠讓我傾訴,全都是敗類!
空曠的房間裡由遠及近地傳來一陣噠噠噠噠的腳步聲,兩名保鏢模樣的粗壯大漢十分自覺地駐足門旁等候,前方西裝革履的油頭先生剛邁入房間半步便厭惡地擰起眉心,自西裝口袋裡掏出手絹抵住口鼻。
“白先生,您看這是我們新到的貨,時令水果一樣新鮮的少男少女呦,租期一個月,租金照舊,租期內依舊任您處置,您看如何?”安青華一瞬化身成為電視購物中賣力推銷貨物的主播。
“貨色好極了,兩個我都要,等下我會安排轉賬,安老師這些年為了滿足我的特殊愛好真是煞費苦心。”男人高挺的鼻樑上架著一副貴氣十足的圓框金邊眼鏡,白襯衫袖釦上刻有一個頗為少見的單字姓氏。
“哪裡,哪裡,您太客氣了,安青華此生何德何能遇見您,我們一家老小這些年間一直都在仰仗您的照顧,我對您真是崇拜至極,感恩涕零!”平素威風凜凜的安青華此時竟在這男人面前顯露出一副卑躬屈膝的奴才本相。
這個糟爛的世界!
興許是三十天,或是三十年,興許是三十年,亦或是一生,那是生而為人後最漫長最艱難的一段時間,一次次受辱,一次次尋死,一次次被阻攔,周而複始的惡性迴圈,日複一日,刀架在脖子上亦不會觸發痛感,任何汙穢言語再也無法激蕩起心中的波瀾。
你自以為寶貴的年輕生命不過是他人手上一顆卑微且不具姓名的玻璃彈珠,那人輕輕攤開掌心你便順勢當地一聲垂直落地,那人指頭微微一發力,你便認命蜷起四肢似個廉價玩具一般在地板上穿來滾去。
你是否見過被人類用電鋸殘忍割掉一雙魚鰭的鯊魚?
烈日下波光粼粼的海浪卷著泥沙肆意拍打著岸邊的礁石,周遭泛著腥氣的海風猖狂地吹打著漁人黝黑的面頰,守在漁船上的兩名捕撈者合力將失去雙鰭的鯊魚拋回一望無垠的廣闊水面,再也無法在水中暢遊的鯊魚在深海裡孤獨無望地緩慢地下沉,灰白色斷鰭處不斷湧出的血液在海水中幻化成兩條寓意著死亡的曼妙紅綢。
我的青春永遠停在十四歲那年的暑假,我的血液已在那段漫長的歲月中一點一點流淨,那以後的我只剩下一副空蕩蕩的驅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