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小翎,你先睡吧。
淩晨兩點半我突然醒了,屋內黑壓壓的,我感覺到周汀還沒睡著,我將臉頰貼了過去,然後聞到了煙草味。
我拉著周汀咬耳朵說小話,我說我想回家了。我沒有,但周汀有駕照啊。
周汀一愣,然後不一會兒,她在淩晨三點就辦好了證,帶著我出院了。
“你真的很沖動誒。”
“你不是說想回家嗎。”
淩晨三點的街道空曠得像另一個世界,只有路燈昏黃的光束偶爾照亮人行道的邊緣。不過我很開心很舒暢,我鼻子靈,所以很討厭醫院,乜討厭消毒水的味道。空氣中還有些冬夜的寒意,我披著周汀的外套,走在她旁邊,手裡提著簡單的行李。她一句話也沒說,只是低頭看路,默默牽著我的手。
我摸了摸她外套的口袋,果然有煙盒,捏了下,少了半盒。
醫院外的停車場,她開啟車門讓我坐進去,然後替我係好安全帶。我低頭捉住她的手指,又仔細嗅了嗅,還沾著淡淡的煙草味。
我說周汀你是臭小狗,她低頭看我,幫我拉上了安全帶,什麼也沒有回答,只是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然後繞到駕駛座坐下。發動引擎的聲音低沉而平穩,車緩緩駛入淩晨的街道。
“周汀。”我叫了她一聲。
“嗯?”她輕聲應我。
“借我個火機。”我從她借給我的外套裡面,拿了根煙叼上。我兜裡的火機不翼而飛了,可能是被鋼筋壓斷了吧?
她沉默了很久,等到我幾乎以為她不會同意時,才聽見她低低地“嗯”了一聲。
她伸手過來,要幫我點燃。我偏過頭避開,嘴裡咬著煙模糊地說:“我自己來。”
我的左手不太聽使喚了,它還沒有和我的大腦同步,空蕩蕩的兩根手指缺口似乎還帶著點幻肢痛。我用右手接過火機,然後笨拙地用斷手的拇指和剩下的兩根指頭扶穩煙。火苗在半空中晃了幾下,終於燃起了煙頭。
我不是真的想抽煙,手裡燃燒的只是個藉口。我只是想用這點小小的動作,去哄周汀,讓她不再那麼傷心。
我用斷手夾煙笑著對周汀說姐姐你看,少兩根是不是也沒差,所以啊,你不要再為我傷心啦。
我不知道周汀聽進去了沒有,我連自己差點都騙過去了。
其實還是有差別,因為斷手現在打不著火機,我才用左手扶煙,不是因為我願意,而是因為它成了唯一能幫我的那隻手,我本來是右撇子。
斷手的拇指和剩下的西根指頭再怎麼用力,也握不一個稍大的東西。
我想我應該配個假肢了。
手指一抖,帶絲猩紅煙灰從頭抖落下來,落在我的右手背上。我被燙了一下,忍不住輕微皺了皺眉。我悄悄把手藏了起來,不給周汀看,我沒看周汀,她應該沒有注意到吧。
也許她知道,也許她沒有。
但我姐肯定是不知道我有周汀這個內應,半夜就偷偷從醫院溜出去了。
她第二天早上跑空了,氣的她打了六通電話就為了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