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天氣不多時就轉得更涼,到了晚秋。沈識簷將大門口的最後一點枯樹葉掃淨,抬頭望了望。天空的顏色已經逐漸由藍轉白,顯得愈發清冷,一陣風吹過,竟有些刺骨,沈識簷這才意識到,冬天要來了。
安靜的衚衕裡響起了“嗡嗡”的聲音,一輛小電車由遠及近,後座的兩邊各跨了一個箱子。電車停在老顧家門口,騎車的人下來,從箱子裡取出一疊報紙,放到了屋簷下的報箱裡。沈識簷看著他,偏了偏頭,開口喚了一聲。
“師傅。”
送報的人停下正要騎車的動作,抬頭看過來。
“我也想訂報,”沈識簷快走了兩步過去,問,“怎麼個訂法,一年一年的嗎?”
那師傅轉著眼睛打量了他一圈:“年輕人也看報紙啊?”
年輕人?好像很久沒有人用這樣的字眼來稱呼他了。沈識簷懶懶一笑:“不年輕了,都30多了。”
“30多?你看著不像啊。”
沈識簷又笑了笑,詢問了價錢,便回家去取錢。等他再回來,看到老顧正站在門口跟送報的師傅聊著天,這麼個北風卷落葉的天氣,老顧竟然就穿了件線衫。
“老顧!你怎麼不穿褂子!”沈識簷遠遠地喊。
“囉唆。”老顧回了一句,說罷不給他繼續教訓自己的機會,皺著眉頭問,“你怎麼還訂報紙啊!”
沈識簷把錢遞給那人:“這不向你看齊麼,多讀書多看報。”
他碰了碰老顧,要他先回去加件衣服。
“我不冷!”老顧橫著眼道,“我比你還壯,這天兒穿這個正好。”
沈識簷不理他,跟送報的師傅簽完字以後就自己跑到屋裡跟桂花奶奶要了件衣服。
“都這麼大歲數了怎麼這麼不聽話呢?”他一邊給老顧披上衣服一邊絮叨,“別覺得自己多壯,最近感冒的特別多,年輕的都不敢穿這麼點出來,就你厲害啊。”
老顧不服,“哼”了一聲,瞄了一眼院裡之後小聲跟他說:“我剛剛偷偷喝了兩口酒,渾身舒坦得不行,一點兒都不冷。”
沈識簷無言,跟老顧大眼對小眼瞪了半天。
“你不能……”
“我不能老偷著喝酒!”老顧心裡跟明鏡似的,首先搶斷了沈識簷的話,“但是你最近都不去拿酒,我都快想死了。那你老不去,我就一口都嘗不著,你知道我有多難受呢,我不偷偷喝一口的話,沒準早就病倒了。”
得,成了他的不對了。
老顧又捅了捅他:“你到底什麼時候還來朋友啊?”
聞言,沈識簷想了想,忽然輕輕地笑了出來。
“你小子笑什麼?”
沈識簷搖搖頭:“雖然最近都沒來朋友,但我倒是交了個朋友。”
“那你怎麼不……”剛要怪他有朋友怎麼不把握機會喝酒,老顧就突然回過味兒來,他對上沈識簷戲謔的眼睛,一愣,“你談物件了?”
物件。
不知怎麼的,把這倆字跟孟新堂那身形和臉放到一起,沈識簷就想笑。他把手插進褲兜裡,忍著笑意點了點頭。
“好啊!”老顧激動地拍了下手,原本卷在手裡的報紙立馬被這一巴掌拍成了一坨不明的形狀,“好啊好啊!哎!你什麼時候帶過來給我們看看。”
沈識簷見他這激動的樣子,笑著提醒:“你小點聲。”
老顧顯然已經顧不得這麼多了,他巴不得立馬讓全衚衕知道:“小聲幹嗎啊,你等會兒,我得去告訴桂花,她前幾天還跟我念叨要給你介紹個姑娘。”
沈識簷趕緊在老顧跑走之前攔住了他。